月光斜照，回家的路漫长遥远，熹色扛不住困意，困倦地伏在他的怀中，不等回到玉泉坊，便睡着了。

李朝琰不愿惊动了怀中雪团似的小娘子，虽然抱了一路，但胳膊也不觉有多酸，马车停驻，他掂着怀中仿若无质的云朵，走得又轻又快。

待回到寝居，将熹色安置在榻上之后，李朝琰这才松了口气。

不愿惊动了她睡眠，但她今日失足落水，妥善起见，还是应让侍医来把脉。

何况人都来了，候了多时了。

李朝琰令赊月将去传侍医，等待的空隙里，将那床冰凉的夏被扯了一些上来，搭住熹色的肚子和腿脚。

她好梦正酣，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口中呓语，喃喃有词。

时而，又露出可喜的一团傻笑，红唇翘得老高。

李朝琰正要俯下身听听她都说了一些什么，谁知刚刚低下头，她却醒了，身子正往上弹，这一下，两块额头碰了个正着，撞得各自眼冒金星。

“嘶。”

李朝琰捂住红彤彤的额后撤，她也跌回了褥子里。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跟这个小娘子在一处，他的头便没好过。

上次被她突然关门，他不凑巧撞上了门板，回禁中之时额头肿了老高一块，庞墨儿用冰块给他敷了两个时辰，才消了点儿。

幸好当时太后没撞见他当时又红又肿的额，不然铁定追究罪魁祸首。

熹色面含惭色：“郎君，你没事儿吧？”

“没事。”

他习惯了，和小娘子在一起，总要受点儿什么伤的。

熹色想替他看看伤势，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铁头功，分明两个人相撞，她像没事人似的，郎君却痛得吱哇叫，她心里实在惭愧。

执意要看，他只好略略低下一些头，将俊脸朝她凑近少许，熹色看他那块儿娇嫩的肌肤，分明是被她撞了一下，倒像是碰着了什么铜墙铁壁，竟红了一大块。

心里既惊讶，还莫名有点儿心虚，她只好说要替他吹吹。

李朝琰原本也不娇气，但小娘子吧，盛情难却，他便也只好勉为其难。

努力压制住抖动的唇角，他正色道：“是小娘子撞的，正该吹一吹。”

熹色便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颊，朝着他的脸轻轻地吹起了气。

她的人是清清爽爽的，有一股自然而生的幽韵，呼出来的气，也如兰息。

李朝琰一动不动，任由他捧着脸，感受那股微弱的风，刮擦过皮肤上根根细腻的绒毛，在她的吐气如兰间，那红肿的额头，早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反而觉得，红肿得绝妙，自有它的好处。

熹色吹了许久，垂眸时，见他眼帘微微阖上，若有所思，熹色脸热，将他松开。

“郎君，你今日说不来乐游原，怎么又出现了？”

李朝琰享受的那温存服侍荡然无存，睁开眼，看到她避嫌似的退了老远，心头有些不满。

熹色轻声道：“我们就这样走了，柳娘子的事怎么办？”

李朝琰语气转淡：“你都落水了，不管管自己身子，管这些作甚么，他们好事多磨，不急一时。”

熹色细想，当时画舫里，她总感到柳娘子的神情有些不对。

柳娘子似乎一直在出神，有时对着灯花，有时对着月光，但她，又好像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徘徊之后，终于拿定了什么主意，眼神清湛，坚毅决然。

当时熹色还没省过味道来，此刻一回想，觉得江将军的好事十有八九……危矣。

“我现在有点儿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