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雍走了，而薛蒙整日介魂不守舍，积压的宗卷委托就全都落在了洛衡和墨燃肩上。

洛衡全身心地浸淫到案牍之中，不敢有片刻倦怠，因为只要他停下来去想，停下来稍作休息，那强烈的苦痛与后悔就会把他拖下深渊，拷问着他的魂灵。

他恨不能日夜俯首卷前，借以摆脱内心无休无止地愧疚与折磨。

无间地狱裂时，凡间阴气大盛。

许多蛰伏许久的妖邪们借此东风重出江湖，为害四方。

这些日子，向死生之巅求援的委托函简直堆成了小山。

墨燃和洛衡忙碌其中，废寝忘食，往往是黎明时就赶往丹心殿，到了深夜才回去休息。

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会在汪洋书海中，冷不防地，被楚晚宁留下的碎片扎中。

“……青僵兴风作浪，凤陵村八十二户老弱，不胜其扰。

幸有贵派长老所制机甲‘夜游神’，可暂御邪祟。

然终非久长之策，还请……”

烛泪缓缓滑落，灯蕊爆出一串花火。

待洛衡回过神，才惊觉自己竟已对着这一张书函发了良久的呆，手指摩挲着“夜游神”

三个字，想起的是红莲水榭里楚晚宁扎着马尾，咬着锉刀，专注地给机甲人上桐油的模样。

洛衡长叹一口气，指尖点上额头，轻轻揉过。

忽听得有人敲门。

“师昧？”

墨燃问道。

披着素淡白衣的秀美青年走了进来，把端在手中的托盘在洛衡案卷旁放下，卷袖拨亮了蜡烛，而后温声道：“阿燃，还有师哥，忙了一天了，吃些东西吧。”

“……也好。”

墨燃苦笑着，把卷宗放下，捏了捏隐隐抽痛的眉心。

“我炖了一碗参鸡汤，炒了几碟小炒。”

师昧将菜布好，隔着碗试了试温度，“还好，都还暖着。”

三人吃着饭，师昧见墨燃额角一缕碎发散落，衬得一张英俊脸庞颇有几分憔悴，便伸出手来，替他捻好。

“阿燃。”

“嗯？”

“那天……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洛衡眨了眨眼，快速吃完了饭，端着卷轴去更远的地方继续批阅去了。

墨燃心里头乱得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问道：“哪天？”

“……”

师昧抿了抿唇，垂下眸道，“就是天裂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