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韦恩从旅馆的某个小套房内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看向了没有被窗帘完全遮住阳光的窗户。

窗外的麻雀吱吱喳喳地冲清晨的阳光叫嚣着，清脆的声音要是放在哥谭几乎只能在纪录片上出现。

但他现在已经不在哥谭了。

一个月前，当稻草人向世人公布了他面具下的真实身份后，他立即启用了骑士陨落计划——那是他很早之前、早到几乎是成为蝙蝠侠的那一刻就已经准备好、这些年也在不断完善着的计划——他要当着众人的面制造出一场爆炸事故，让世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尸骨无存的那种。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大限度的保护好自己的盟友、伙伴，以及……儿子。

儿子。

布鲁斯闭上眼，悲伤与痛苦的记忆不断冲刷着他的大脑，他就像是一个在汹涌澎湃的大海里兀自撑着木筏的孤者，而四周都是一样绝望的金色，前路茫茫，没有尽头。

而找到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儿子已经成为了他此生唯一的目标。

杰森·陶德，他收养的第二个孩子，他的第二任罗宾，他永远亏欠的儿子。

在引发了哥谭那场巨大的混乱、又从混乱中救下了他的性命后，再一次失踪了。

但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根据迪克的说法，杰森曾短暂地在布鲁德海文停留过一段时间，也和迪克交过手，可以推断他在这里起码有一个据点。

布鲁斯要找到这个据点，再顺着这条线索摸过去，直至找到他的儿子。

现在的布鲁斯·韦恩已经不再是蝙蝠侠了，在法律意义上他甚至不是一个活人——这点倒是和杰森·陶德一样——他有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可以挥霍，而他此生将致力于此。

门外响起了富有独特节奏的敲门声。

布鲁斯从床上爬起来，轻轻拉开了门。

“早上好，布鲁斯老爷，”

韦恩家族的老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和往常一样，向布鲁斯道着早安，“今天的您也没有赖床，这可真是令人越来越惊讶了。”

“阿福……”

布鲁斯捏了捏眉心，对于他的老管家每日都会进行的讽刺，颇有些无奈。

阿尔弗雷德在大众的认知里，应该是和韦恩一起葬身火海了的，但很显然，备用计划使得他们两人幸免于难。

布鲁斯曾多次劝阿尔弗雷德不要再为他服务、也不用再操心了。

“去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吧，阿福，”

彼时才从蝙蝠洞的秘密通道中离开的布鲁斯双手插进了西装裤的口袋，面对着不远处在火焰中燃烧殆尽的、有种一百多年的历史的韦恩庄园，平静地对阿尔弗雷德说道，“我们都自由了。”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老爷，”

阿尔弗雷德的语调淡淡，“可您真的自由了吗？”

布鲁斯：“……”

这句话的回答是，没有。

从八岁时犯罪小巷中的那场枪击案后，布鲁斯·韦恩永远也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了。

他无法走出这层阴影，所以化为了阴影，披上了为打击犯罪而存在的披风。

至此，他将一份份本不属于他的责任与义务施加在自己身上，任由它们将自己吞没。

他在此沉沦，在此迷失，又在此重生。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脱离了。

布鲁斯很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