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闻起来像穿过哥谭的一阵风。

——带着泥土，水汽，和废墟中的灰烬。

宽大的披风从骑士的肩头滑落，携尚未氤氲的雨滴，渐渐沾湿了一片赫斯特的裤腿。

脚踝处的冰凉终于让被压在沙发坐垫上的人从头脑发热中清醒过来。

那道低沉的、比起质问更像是陈述的嗓音将赫斯特拽进几天前的回忆中。

有关那场几乎要成功的献祭仪式，那尊沾满血腥的“微笑的玫瑰”

，以及这个可怖计划背后的发起者。

“……你先放开我。”

他微微抬起下颌示意道。

想明白这一切后，他刚才的那股没由来的恼怒情绪反而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我确实知道些什么。”

蓝眼睛的主人一动不动地凝视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评估着他话中的可信性，最终还是妥协了。

于是有些刺目的灯光重新驱散了黑暗。

雨声渐渐小了，赫斯特靠在沙发上，有些狼狈地用手背挡着眼睛。

阴影后翠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蒙上一层生理性的水雾。

“如果你再这样多来几次的话，”

他伸手摸了摸脖颈，视线在书桌旁如一尊雕像般竖立沉默的义警身上转了一圈，意义不明地轻笑道，“我以后只能穿高领衬衫出门了。”

骑士垂在身旁的手下意识地蜷了蜷，不知为何地，因这话感到一种猝不及防的窘迫。

他敏锐地嗅到一些更深层的意味。

不同于那些若有若无的暧昧，赫斯特·伊西多向他表露出的是更私人、更亲密，且远远超出肢体接触的东西——就在刚刚过去的一两秒钟，布鲁斯忽然福至心灵，猛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说不清这个新发现是否使他惶恐，抑或是稍有慌乱。

但有那么一瞬间，布鲁斯的脑海仿佛油锅炸了一般嘈杂，一些毫无意义的、对现状没有任何帮助的繁杂念头像蜜蜂那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这到底是如何在他不注意的某一刻发生的？他早该发现那些不对劲的表现才对。

布鲁斯差点就将那句局促的“抱歉我表现得像个不主动不接受不拒绝的渣男虽然韦恩可能确实是”

脱口而出了。

好在声带运作的前一秒，谢天谢地，他及时地想起来自己目前的身份，避免了一场可能存在的将会导致蝙蝠侠人设崩塌的身份危机。

——正联顾问疑似人格分裂病情加重，扮演布鲁斯·韦恩入戏太深，裙带关系确有其事——不。

不行。

克拉克真的会疯掉的。

所以在赫斯特的眼中，义警只是依旧沉默着。

好在赫斯特早已熟悉了这只蝙蝠对一切无关问题保持缄默的性格，也没想过得到什么回答，或者说，在任何场合调笑这位严肃的义警先生已经变成了他的某种乐趣——甚至成为了一种习惯。

听上去有些恶劣，但这个习惯可能直到义警先生对他敞开心扉，或他不再想把蝙蝠从巢穴里拖出来的那一天才会停止。

他熟练地略过这个话题，然后试图用简洁的语言以一种蝙蝠侠能理解的方式去解释黑面具的自-杀行为。

时间与命运之神在暗中注视着你，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等价交换的原则注定他会付出代价。

旧神的纯净力量呀，微笑的玫瑰曾经造成的惨案呀，精神污染呀什么的。

旧神之所以被称作旧神，正是因为祂们早已陨落。

然而，祂们陨落时飘散的力量却长存世间，附在一切与旧神有联系的载体上——可能是一根笔，一份手稿，一串项链——本能地吸引着一个又一个信徒，可能需要千年、万年，乃至更久才会完全消失。

“……轻度的精神污染并不致死。”

赫斯特道，翠绿色的眸子中似有嘲讽，面容上浮现出一种蝙蝠侠曾见过的冷漠神情，“黑面具日夜佩戴的赠礼被无数个阿伊卡用生命滋养，你可以想象依耶芙提的力量增长到一个多么恐怖的程度。”

“哪怕是意志力最顽强的人，在这种精神污染的影响下……干脆利落的自我了断已经是最温和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