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景四年。

在寿和二十六年的动荡之后，整个大寿都和平了好几年。

丞相监国太后辅政，这种最容易出岔子的组合竟然也就这么平稳地运行下去，不仅什么岔子都没出，整个大寿还显示出一种持续发展的状态来。

大家担心的公主夺权闹幺蛾子也没发生，同样有摄国权力的长公主嫁人前后没有任何变化，就像只是换了个住处看话本一样，非常咸鱼且快乐。

当然，人无近忧必有远虑，现下大寿是正在和平发展，但有不少爱操心的大臣们就开始为长远计打算了。

譬如，小皇帝明然马上满四岁，已经到了懂事理逐渐启蒙的阶段，若是等他再大些，掌权的太后和丞相会不会甘心还权呢？

或者退一步说，即使太后和丞相没有霸权野心，在小皇帝长大以后将治国权力交还，自古帝王多疑猜忌，到时候明然会不会朝他们下手呢？

对此，在小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们纷纷有话要说：这些大臣是真的想得太多了。

三月，初春，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

皇宫中枯萎了一冬的草木复苏抽芽，冰冻的太池又泛起波澜涟漪，鸟雀的鸣声再次响起，俨然万物生机。

可惜，明然根本享受不到这复苏的春光。

身为一国皇帝，哪怕还没有满四岁，但他就已经有许多启蒙的课程要学习了，除了太傅冯景亲自教授礼乐诗书这些以外，他还要额外学习政务的处理——九卿轮番上阵不说，三公之首的丞相每旬还会抽查他两次课业。

这样的高压政策之下，属于孩童嬉戏的时间就显得格外珍贵。

这日明然刚刚结束一堂太傅的课程，正应该是温习功课和完成作业的时候。

太监总管丘亭替明然点了凝神静心的香，又退出去为小皇帝准备些茶点。

这些东西都是膳房早就准备好的，来回拿一趟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只是等丘亭端着茶水点心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原本应该在书桌前正襟危坐的小皇帝已经呈死鱼状瘫在了桌子上。

——这个姿势很眼熟，昔年明皎公主还在宫廷中上课的时候就经常这么瘫着，不来两个女官左右护法根本就坐不直。

那个时候丘亭还没升到总管，但此刻看见小皇帝也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眉心一跳。

明然也看到了回来的丘亭，但他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甚至还朝丘亭打了个招呼：“小丘子你回来了？”

丘亭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又将茶点摆在桌上：“陛下您怎么趴在桌子上？”

他小心翼翼问道：“您今日的功课……？”

明然道：“不想看了，好累。”

丘亭：“……”

他艰难道：“可太傅布置的那些功课……？”

明然道：“这不是还有一天吗？”

丘亭想了想，委婉提醒：“可是今日下午丞相大人会进宫来，抽查您的课业。”

明然：“……”

小朋友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都皱成一团，他想了想问道：“皇姐也有这么多功课要学习吗？姐夫会抽查她吗？”

现如今整个大寿谁不知道明皎这个镇国长公主当得宛如吉祥物，每日除了看话本就是到处逛玩，偶尔逢节假日还会与燕冢出趟远门旅个游，快活得不行，功课什么的自然是早就如浮云。

但发问的是明然，丘亭不得不斟酌着回答：“长公主是女子，也不通国务，自然没有这些功课。”

所以抽查也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