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给方云熙找的这件衣服是竖领，虽然依旧不能完全遮盖齿痕，但好歹能挡住半个。

方云熙慢腾腾的换上衣服，然后沈约就带他来到了后山一处的竹林，溪水叮咚，曲径通幽，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已经临近午时了。

方云熙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动作飞快的除去了脚上的鞋袜，赤脚就踩进了还有些冰凉的溪水里，嘴里也不由发出了一声喟叹，“舒坦。”

沈约看着他欢快的模样笑了，“刚叫你出来还不愿意？”

方云熙选择忽略这个问题，他问沈约道，“中午我们吃什么？”

沈约既然带他出来，就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两个人在后山吃了一顿野餐，方云熙最后饱着肚子躺在沈约的腿上，不住的感叹，“还是你厨艺好，好久没吃这么高兴了。”

书院里虽然也提供餐食，但是大厨房里做出来的，到底不如小锅小灶的香，更何况沈约这厨艺更是好到咂舌。

方云熙也好奇，“不都说君子远庖厨么，怎么你就这么会做饭？”

沈约状似苦恼的握着他的手，叹了口气道，“谁让我这辈子注定娶不到娘子了呢，只好自己亲手下厨了。”

方云熙抽回自己的手，“你想娶就娶，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说的好像他耽误了他娶亲似的。

沈约见方云熙有些恼了，抓住他的手放嘴边亲了一口，将自己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娶的话，你敢嫁么？”

两个人对视，方云熙第一个避开了目光，睫毛挡住眼里的情绪，干笑道，“你别说笑了。”

沈约却不愿意他逃避，此时山林无人，他拥着方云熙，盯着后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说笑。”

方云熙沉默下来，他其实一直都可以避免自己想这方面的事情，只觉得现在的时光是偷来的，能过一日算一日，以后的事从不去想。

他何尝不想和沈约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但是他也有自己很多的顾虑，他祖父、家族……如果他此时孑然一身，自然什么承诺都说的出口，但是现实不是，他也没有办法那么自私，将所有的事情都抛开，只去追求他的爱人。

有些话说出口很容易，但是要做到太难了。

誓言说不出口，人自然也就跟着沉默了。

沈约不愿意逼他，拥着他安慰道，“没关系。”

沈约也不相信山盟海誓这种一时的情绪宣泄，他在乎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方云熙听见这话，情绪却瞬间决堤，他拽着沈约的衣领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骂自己自私，也说出了他心里一直以来的恐惧。

祖父的年纪一日比一日差，他担心祖父知道这件事后气坏身子，他担心失去祖父，但也不想和沈约分开。

他知道前段时间沈家来信，在信中旁敲侧击问沈约对婚事的想法。

沈约比他大一岁，现在已经快及冠了，村里和他们一般大的青年，孩子都已经快打酱油了，他还没有着落。

沈家大概是有些急了，便想着先将他的婚事订下来，等沈约考取了功名后再成亲。

他有功名在身，又成为了天子门生，在不少人眼中都是良配，近些年上门说媒的人络绎不绝，但都被沈约以专心备考为由回绝了。

可能是这次的女方家里条件确实不错，沈家心动了，再次来信劝说沈约，沈约依旧拒绝了。

方云熙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最近才一直找沈约的麻烦，他心里不舒坦，但也知道这是情理之中，而且随着两人的年纪越大，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就连祖父在他回家的时候，也会偶然提上两句，哪位故友的孙女不错，贤良恭顺等等，虽然方云熙都装作没开窍的样子糊弄了过去，但是这种担忧还是与日俱增。

他说又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埋在心底，今日沈约随口一句话，就将他的情绪弄崩了。

沈约伸手揩去后者眼角似乎怎么也流不尽的的泪水，笑着道，“哭什么？都变成小花猫了，莫担心，一切有我呢，我总不会让你失望。”

方云熙抽噎着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倒打一耙道，“还不是怪你，故意惹我，我可不是爱哭的人。”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沈约哄着人道，然后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问，“那小祖宗你可以起来了么，我腿已经麻了。”

方云熙瞪了他一眼，但身体还是很迅速的坐了起来。

沈约这才站起来，活动下此时已经变得僵硬的腿，等那阵酥麻过去，血液再次流通，他这才抬头，看现在的日头有些弱了，便要拉着方云熙往后走。

方云熙整理了下自己的仪表，担心路上碰见人，一直追问沈约，自己的眼睛有没有红。

沈约看着后者红红的眼角，忍不住用手摩挲了一下，然后立即就被方云熙气呼呼的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