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郑家在上京彻底安顿下来，已经是五月了。

刚进入五月，郑恂便入了松山书院读书。

熙宁帝也降下圣旨，准了怀化中郎将谢规婉拒平南侯爵并自请为鸿胪少卿的奏疏，同时擢已故的谢大将军为奉国大将军，赐谢家老太太超品诰命夫人头衔。

一时间，上京又热闹起来，谢规再度成为了人们的话题中心。

就连茶馆里跑堂的小二都道，谢家这个哥儿怕不是个傻的，天上掉馅饼都不知道接住。

京中高门显贵家中也议论纷纷，道世袭的平南侯都不要，怀化中郎将也不做了，谢大将军从前在军中的人脉，从这里也断了。

谢家，怕是从此要走下坡路了。

有那心思活泛的，注意到谢规走了文官的路子，却也在心里暗想，谢家武将世家，这谢家儿郎忽然转了文官，可文武有别，他家又不曾与朝中文官往来。

即使有个姑父出身清流之家，可建安伯那成天只知打铁种菜的性子，于他也无助益。

也不知，这谢家儿郎图什么。

京中诸人议论了一番，这话头渐渐就没人提起了。

眼看着流言就要平息了，朝中忽然有人上奏，道谢规未经科考便被点为鸿胪少卿有悖朝纲，难以服众。

御史台洋洋洒洒写了一长串，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谢规当鸿胪少卿，有人不服。

当然了，下旨的熙宁帝也没少挨喷。

御史台的人就差把皇帝带头乱了朝纲这句话写在脸上。

据当日在朝堂的朝臣说，谏议大夫的口水都喷了满殿，同排的大臣袖子都湿了，熙宁帝有些嫌弃。

“林妹妹，你说说，这些人是不是坏透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舒青霭提起来还是有些气愤。

贾府给她下了帖子，邀她前来做客。

她虽不知为何下帖子的人是王熙凤，但想到好久没见黛玉，又思及宫里的风声，便带了明月和惊鹊来了贾府。

好巧不巧，刚进了贾府，她就听到有人提到谢规，话里话外还在说他拒了平南侯爵，是傻。

一时间心里刚压下去没几天的火又蹭蹭蹭地往上冒，只是惦记着这是在贾府，不欲闹大，便留了明月在原地，自己带着惊鹊先去寻了王熙凤。

惊鹊将方才听到的话学了一遍，王熙凤当即就变了脸，让林之校家的去拿了嚼舌根的小人，又对着舒青霭赔了一番不是。

舒青霭坦然受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坦。

待见了黛玉，便忍不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全说了。

黛玉知她不高兴，也不打断由着她说了。

此时听她忽然问起自己，方叹了口气，道：“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

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

昔年韩昌黎给柳子厚作墓志铭，说到人情往来决定于一方境况顺逆。

顺时人人都是朋友，逆时一个反手，便不认人了。”

她念了《柳子厚墓志铭》里的一段，舒青霭听的云里雾里的。

虽大致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觉得有些愤愤然：“我表哥拒了平南侯爵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跳出来？一口一个我表哥当鸿胪少卿于理不合，怎么没人说我表哥还降品级了呢？我舅舅舅母为国战死沙场，他们这时候就记不得了？”

越说越有些生气。

说到底，世人只看自己的利益得失，他们并不在乎谁的爹娘死了谁的儿子又被议论了。

甚至说句大不敬的话，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谁当皇帝他们都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