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点吗？余总让人送来的酒。”

景离左手拿着两个高脚杯，右手提一瓶红酒，虽然嘴上是在询问，但动作根本没停，“噗”

地一声开了瓶塞，自顾自往两个杯子里都倒了酒。

盛千的桌上摆了几沓文件，看得正认真，本想拒绝他的邀请，抬头却看到这人已经把酒杯递到她面前。

她蹙眉，盛千一贯不喜欢别人打扰她工作，带着些怒意瞪他。

但景离分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更多的是无奈的情绪。

他故作伤心地把酒杯又往前送了些：“相识近三十载，夫人连这么点面子都不给吗？”

“我在工作，我很忙，你不该在这时候打扰我”

，盛千接过酒杯，却没靠嘴，有些疲惫地摘下眼镜揉太阳穴，“去年搞起来的那个人工智能方面的公司，叫盛望那个，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景离走到她身后，熟练地按摩，“盛总自己搞的那家嘛，都不让我入股。”

盛千听出他在抱怨，倒也没有多做解释。

“为老不尊”

，盛千眯起眼，这时候也不忘嘴炮一句，“还是缺技术骨干啊”

，她轻声嘟囔，景离按摩手法胜得她心，她舒服地瘫在椅子上。

景离没接话，专心给她按摩。

这也算是两个人几十年来的默契吧。

他们最大的业务仍然是景盛，这是景离和盛千两个人共有的事业，盛千提过这个公司的继承问题，每次谈到这个话题他都很坚定地要把股份卖掉全部用作慈善事业。

他解释说景盛是他们两的事业，里面是他们的青春和血汗，他不愿意让第三者继承，不如变卖股份，这之后所谓景盛也就和他们没关系了，随便股东们怎么变动。

盛千总觉得他这个话术很诡异，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丈夫一向是个女儿奴。

盛千自己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也不知道怎样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怀孕的时候她不止一次问自己是否真的要生下这个孩子，那时候正好是集团刚刚发展起来的时候，说一句内忧外患、生死存亡也不为过。

她曾经几次站在医院门口徘徊，甚至有一次差点就进了手术室，但还是下不了狠心，反倒是景离，在孩子的问题上一直无条件支持她。

她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憔悴得不成样子，景离一个人几乎把全部工作都扛下，两个人一个焦虑得整宿睡不着，一个忙碌得天天凌晨才回。

但哪怕是这个时候，景离也没有过抱怨或是逼迫她做选择，或许他期待这个孩子，又或许他觉得这个孩子拖累了他们，但总之，他难得正经地向盛千保证。

他说：“无论你选择要还是不要，我都会无条件支持，并且认真地以盛千女士爱人的身份、以孩子父亲的身份承担责任，并且永远爱你。”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盛千才没办法下定决心打掉那个孩子。

都说他们俩是什么商业联姻，其实两个人一个家里有钱但不要他，一个家里没钱也不乐意养她，他们两顶多也就是凑合过，哪里能用“商业联姻”

这么高级的词汇。

凑合过……

回忆突然涌上眼前，盛千摇晃着酒杯，红酒的香气仿佛化为实质，成熟的黑加仑、巧克力、橡木……宛如一副春末夏初的画卷，在她面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