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儿总是反复无常，昨日连夜起了北风，回南天被紧急刹停，潮气也随即散了个无影无踪。

女子分部禁闭室里的水泥墙又干成了浅灰色，地上的脏水也已蒸发，但水里的泥污还在，如今结成了块儿状，死死地糊在地面。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铁床，和一个蹲厕。

铁床上还铺了床单，只是那玩意儿本来的颜色，已叫人无法看清。

现在这上面灰一滩黄一块的，偏偏还有人坐着。

她穿着鞋，抱着腿，眼神空洞地对着正前方的那堵墙，好半晌，眼珠子又开始僵硬地转动。

这些天里，她无数次地将视线聚焦到了脚边的这杯水上，又靠着意志，一次次地把目光挪开。

但到了这一刻，她的嘴唇已经干得生疼，喉咙也似是要烧出火来，太阳穴嗡嗡作响。

此时对她来说，除了眼前的这杯水，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终于，她的手颤抖着向着那只塑料杯伸去。

‘——砰！

’

可就在指尖碰到杯子的那刹那，强烈的耻辱感却突然将她席卷。

像是看到前方有恶鬼向自己扑来一般，她瞳孔骤缩，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反手便狠狠地将那杯水……还有同在一旁的饭菜一起掀翻在了地上，随后抱头痛哭了起来。

她不理解，为何自己会一次次屈服于身体求生的本能，为何明明决定了要一了百了，却又让自己的决定看起来那么可笑。

她抓着头发痛苦地嚎哭着，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

再抬起头时，她的眼泪鼻涕还在脸上挂着，眼神却已冷了下来。

将她困在那张床上的精神锁链已经断开，她爬下床，双膝跪地，抓起那只掉在地上的塑料杯就朝着嘴里甩，可惜那杯子里的水早已被撒了个干净，见状，她便把塑料杯扔到边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嘴凑到地面，对着那滩水……吸了起来。

——

褚墨新在这天早上九点一刻回到正青，路过会客厅时，一旁的助理叫住了他。

“褚校长，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卢冰吃了东西，也肯开口说话了。”

前者在听了助理的话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发生只是早晚的问题。

卢冰坚持的时间可能比他一开始预计的要长一些，但在那之后，他还有别的事要忙，这个学生的事情，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那就问问她逃跑那天晚上的经过，完了以后……还是用跟上次一样的处理方法吧！”

“还是剃了她的头发，让她当众读悔过书吗？”

“嗯哼！”

褚墨新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倒回来，“这次……在两边都多放几天，不仅教室要放，食堂也要放，总之，非上课时间就放。”

“非上课时间就放？”

“总是隔三差五地就有人逃跑，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管这些琐事，这回就当杀鸡儆猴，把人都敲打一遍，也省得他们在那儿痴心妄想。”

——

整整一个月。

在那些非上课的时间里，只要是个屏幕，就都放着卢冰在校会上忏悔自己逃跑的录像。

第一天时，人们只觉得新奇，当个热闹看看而已；到了第二天，便已经不怎么感兴趣；第三天，甚至就可以用麻木来形容。

但只不过是又过了一天而已，学生中好像就有人悟出了什么来，在面对这段重复播放了几天的视频时，竟突然开始害怕起来。

这样的恐惧变成了一种高速度的传染病，很快，正青里大部分人都染上了它。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正青女子分部三年级学生——卢冰……”

这声音一响起，姜慎喝汤的动作便顿了一下，勺子停在下巴处，手一抖，汤落下去几滴。

他看着碗里泛起的涟漪，顿时没了继续进食的欲望，勺往汤里一撇，转头看向屏幕。

关于那天晚上撞见过他们俩的事，卢冰到底是没跟审问她的人说什么，要不然，他跟骆凡早就被人叫了去，审讯也好，对峙也好，总归是要再在这件事上花上一些时间的。

“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