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陆川背着小陆诚从门缝里偷偷观望的视线里消失，程斯语才稍微放松下来，瘫坐在沙发上不禁觉得浑身酸软煞是无力。

每一次分寸的拿捏和力度的把握让他必须精神高度集中，儿子每一次痛苦绝望的表情更是牵动着他本就不够坚定的心肠。

希望不要再有下次吧，程斯语默默祈祷，尽管他知道，这对一个处于成长期的小男孩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至少，下一次别来的太快。

他可能是冰块脸，却不是铁石心。

手机里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虽然身心俱疲，可是工作上的事情仍是半分耽误不得。

据文婧说这次的客户来头不小，这次的业务不但涉及几个大型连锁集团的法律事务，运气好的话还能顺便吞下家族私律的肥差。

可是律所里当班的年轻律师谈得有些激进急躁，对方见不到脸熟的知名大律师坐镇说什么都不买账，还扬言再这样敷衍就要转投郑氏的律所。

这下子几个年轻人慌了神，赶忙找程斯语来救场。

想着是在自己家里，又有陆川陪着儿子，就算再意外出了什么事情也有父亲在家呢。

为了节约时间，程斯语也没去跟小媳妇打声招呼，就直接出门开车直奔律所。

法庭和律所是程斯语叱咤风云的主战场。

从程斯语迈进卓陆大楼开始，这栋身处闹市繁华却带着浓郁法式风情的建筑似乎也如雄狮苏醒一般，精神抖擞地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小程总！”

“程律师！”

“师父，在这里！”

一路走过是年轻而勇敢的脸庞，程斯语来到文婧招呼的小会议室，坐下来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沓沓早已按要求整理好的文件。

几个年轻律师立在一旁战战兢兢，这程大律师出了名工作要求既高且严，更加出名的是挣钱不要命，万一这单大买卖丢了只怕今年的奖金就没指望了。

不过幸运的是，小·少东家已经替他们挡了一道，程斯语现在身心已被掏空，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有一说一，还是先处理好工作的事情要紧。

“这个谁跟进的？”

程斯语突然发问，打破了办公室里片刻的宁静。

一个戴眼镜的清瘦男孩唯唯诺诺的回答道，“对不起程律师，是我……我做的草拟合同，对方不大满意……”

“程律师，我觉得这个也不能都怪郭阳，这个客户明摆着知道咱们和郑氏打擂台，仗着自家业务量大来故意压价的，简直就是把我们当廉价劳动力！”

愤愤不平的声音来自严致。

“还是我没把握好分寸，没有跟客户好好沟通，真的……都是我的错。”

这个叫郭阳的年轻律师刚来律所没多久，能不能转正还不是程斯语一句话的事？这时候跟老板砌词狡辩，尤其老板还是个铁齿铜牙，那可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装傻充愣的扮猪吃老虎，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博一线生机。

程斯语看着这个男孩谦卑自责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家里的小男孩。

若他有朝一日长大了独自去面对世道艰难，会不会也有这样窘迫无助的时候？放眼律所里的年轻律师精英们，平时在自己的铁血政策管理之下每个人都精神紧张，生怕一个不小心犯错被老板抓住了把柄。

可实际上，这些年轻人哪个在同龄人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否则绝对迈不进卓陆的大门。

更不用说在他们的父母亲人心里，那一定是心尖尖上最引以为傲的宝贝。

“我知道了。

你刚入行，能维护这么大的客户准备签约，表现算是及格。

以后多跟带你的老师学习，做律师不只是要背法条，还要学会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