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衣微道：“陛下，可否容衣微向陛下提一个请求？”

“哦？”

楚九柔闻言，掬笑自若的眼底好似忽然泛起了一顷波光，“有何请求，直陈何妨？”

“陛下，你方才那般问我，可是有意将这别苑赐予衣微吗？”

许衣微看着楚九柔毓雅俊秀，眉目深情地注视着自己，那眼底似泓溪跌宕的轻柔目光，抿笑娇憨，怯怯含羞地嗫嚅道：“若是陛下确有此意，那陛下可否容许衣微，在这别苑里再添一些熟悉景致。”

“再添一些熟悉景致吗……”

“嗯，”

许衣微抬眼望去，只觉当初自己在芷国长大所见过的一花一树，一景一物，都浮现在了自己眼前，恍惚惑目，缭乱于心，悲戚之下，使得已经身在锦国，投入了那个曾使得她失去所有，国破家亡的仇人怀中，且已渐渐迷惘沉沦的她，心绪一滞，不由一怔。

但既已到此境地，自芷国成轩帝以下所有武将文臣都已倾覆，或降，或亡，无有幸存。

如今，那个曾经纷繁壮美，风华物盛，却业已覆亡，片羽不再的芷国，只剩下了她一个柔弱女子，背负着祸国乱世的骂名，受尽屈辱苟活于世的亡国妖女，面对着威震八方，君傲臣狂的整个锦国，她又能如何呢？

无可奈何，呓语凝噎，许衣微望着眼前这座锦国凌穹帝铭心刻骨专为自己而设的幽谧别苑，只眼泪涔涔地莞尔笑道：“臣女希望以后臣女住在这别苑里，可以留下一些可让臣女追忆故国美好往昔的小景小致。”

许衣微知道她的这个请求，无异于是在触犯凌穹逆鳞，遂向凌穹帝凄迷一望，凝眸笑道：“不知，陛下能否相允？”

楚九柔初绽愠色，默然半晌，后又沉眉舒展，淡然一笑，低下头去，脉脉含情地看着许衣微，虽是柔声细语，款款深情，但细碎语声却如冰消雪融，悄悄瓦解般清冷婉转地喃喃道：“衣微，你既要郑答应你一个请求，那你又能不能也应允郑一个请求？”

许衣微茫然诧异道：“臣女如今不过只是陛下鞘中一物，除去颜色稍可，可令陛下心欢。

茕茕一身上下，又还有何物事，值得陛下相求？”

许衣微一语说罢，楚九柔却半晌无话，只是眼眸里似怒火燎燎地逼视着她，骤然在握住她臂膀的手掌上猛然使劲狠狠用力地将她揽在怀里，仿佛过了很久，才缓缓翕动薄唇，凛冽笑语道：“衣微，你知道郑第一次看到描绘你倾国容颜缥缈仙姿的画像，第一次听到描述你倾城丽质露华韵致的诗词，而对你心生倾慕，由衷爱恋，是在什么时候吗？”

许衣微此时看到楚九柔眼中似图穷匕见一般毫无掩饰的狰狞眼神，思及自己豆蔻年华时，曾经心怡爱慕的那个儒雅将军之死，及至后来她父皇、母后、皇兄以及她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好像故意隐瞒着她什么很是重要的事。

方才猝然惊觉，莫非致使那位将军莫名而死，以及后来导致芷国旦夕而亡，累及她的父皇、母后与皇兄，还有芷国无数刍狗一般的无辜子民相竞而死的罪魁祸首，便是她自己吗？

亡国妖女，亡国妖女……

原来，我真得就是别人口中所诅咒的，罪恶滔天，十恶不赦的亡国妖女吗？

原来，我才是致使我最爱的芷国覆亡，君臣蒙祸，百姓流离的红颜祸水吗？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