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走吧。”

顾青岚却拉起她的手，无论回去与否，自己即如今来这一趟，不能白来，“若得手，那人许了我如往日相府般的荣华日子，就咱们俩，也不作他想，拿着那份子银钱，过什么样的日子没有。”

“你生是被困在此处，难道死也要做这里的魂魄，像良妃娘娘一样被当成是宫内的怨鬼来作谈资？”

顾青岚提到良妃，鸢儿面色一滞，垂下了眼睫，片刻之后再度抬起头来，眼神已是变得清明，“是我一时糊涂了。”

她说着，忽的听见外面一阵骚动，想是已出了什么事，二人知晓再不离去便没得时间了。

遂鸢儿退了她一身惹眼的华贵装束，不知哪处是取了件太监衣着在身，头上发丝束起，冠帽一带，清秀的面目倒还真瞧着像个跟在老宫女或师傅后头的小太监，而地上那些曾经她为农家女，梦中是求也不得的钗饰，则被她毫不在意便踩踏而过。

宫内其他使唤人见这顾青岚携个小太监出行也未作有疑，或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外头的骚乱给吸引去了，道儿两旁皆是些朝着瑞贵人宫那处去的宫人，时而还能听见他们窃窃私语些什么贵人宫里出事了什么，虽未言明是何事，顾青岚她们也且当是事情得了手，心下又放心几分，若陛下当真薨逝，还有谁能在意她们两个此刻要去向何处。

而后逆着两旁那些人前行，来到金年门处，

因身上有贤妃令牌所在，一路畅行，向守门侍卫出示了令牌，道说是为贤妃娘娘出宫办事，守卫似听非听似的点头示意开门。

顺利……又是否是，太过顺利了。

踏出宫门的那一刻，鸢儿面上敛不住的是多少喜色，想来她自一入深宫，该是多少年未曾有再离开过，可顾青岚抓进了她那双纤细的手腕，总觉事情有些不对。

出去才走上几步，便寻摸到了个车马停在那处，四下也无人，似是在等些什么，这个时候了想来应是接应的无错，于是二人便朝那车马走去，可谁知晓霎时之间，身盼只觉着阵凌厉的风儿划过，匆匆一箭便已深入顾青岚脚畔的地里。

周遭一阵骚动，她们竟早已被人团团围住，顾青岚立刻抬眼过去，城楼之上，那掌弓之人，不是齐穆舒还是和人？他高高立于那处，却见其眼神冷峻非常，注视着二人，又搭上一箭，鸢儿见此，立刻给顾青岚使了个颜色。

顾青岚不愿如此，毕竟这齐穆舒看上去对鸢儿到底是否有情，若挟上个对对方毫无意义的人质，只会将鸢儿陷入危险之中，她不愿使鸢儿成自己的盾牌挡在身前，然而鸢儿眼神恳切，如今也别无他法。

于是她只得抽拔出头上的发簪，将发簪抵在鸢儿的颈脖处，高声冲城楼那处的君王道：“良妃娘娘如今在此，你若想使她活命，便放了我走，我自然不会伤她。”

齐穆

舒手中拉开的弓弦不曾放下，只听他道：“你终究还是对朕下手。”

“你深夜私见外男也罢，借瑞贵人看你不悦，故意让她遣你差事，顺势于她宫中鬼祟行事也罢，收了那人的毒也罢。”

齐穆舒缓缓说着，越到后期，越觉着他压着的情绪已是无处安放。

原来他从头到尾就什么都知道！

“贤妃！

朕守了与你的约定，如此都没将她处置，朕让你试探她，可如今你竟真想带她一同离开宫中？”

齐穆舒的语调渐高，眯起眼来，居高临下，帝王威压尽显。

试探？顾青岚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鸢儿，手中也松了力气，鸢儿被放开，却看着城墙发呆似的，如今已是满面泪痕，只听她道：“陛下，这些年来，臣妾对您是如何，您心知肚明，可姐姐待臣妾的恩情，臣妾也是不得不报的，您既已答应了臣妾饶恕了她，为何还要将她困在宫中呢！”

“您明知道她恨您……”

鸢儿话未说毕，齐穆舒却将其打断道，“既然你们执迷不悟，朕也不必再劝了。”

他将弓弦缓缓拉开，箭尖直指二人，不见一丝犹豫。

电光火石之间，鸢儿似想要护住顾青岚，她朝这处扑来，可她的动作还未到，便停了步子。

只见那箭不偏不倚，是埋入了她的胸膛……

……

鸢儿坠落了下去，顾青岚赶忙是接住她，却怔怔的看着那大片大片的血迹好似蔓延开的花朵般四散在她

的衣衫之上。

她赶紧伸出手去堵，去捂住，可无论她怎么做，汩汩涌出的鲜血却只多不少，那箭埋入的极深，似是已将人扎透那般。

鸢儿的口鼻之中也开始弥漫出大片的殷红，她的眼睛却牢牢的看向那城墙之上，齐穆舒巍然不动，静静伫立在那里看着这一幕，好似如今他一箭出去，中箭的不是他多年的枕边人，而只是一颗早就该被舍弃的棋子。

见他如此，鸢儿的目光终究从齐穆舒处移开了去，倒是看向了顾青岚，看着顾青岚无措的样子，竟绽开了一个有些俏皮似的笑容，眨了眨眼，断续道：“姐姐，果然……他……”

她说着，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她却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我早就猜到……可惜，我，一直……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