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万物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跨过年关之后，盛京城里又下过几场小雪，但是和年前的比起来，总是没由来的落了几分气势，卷着呼啸而过的风荡动棉毡，暖房内却将冷气全然隔绝，只听阵阵呜咽声。

谢青阮在敬轩堂后院里陪着爹娘，正给院里的月季松土。

谢明远手中捣弄着润湿的土壤，说，“陛下的确让我去担任百川书塾的武学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青阮在一旁帮忙浇水，眼睫微动，“父亲，自南越一行后，女儿觉得自己虽在青琅山受教，但学的都是些三脚猫功夫，和二位哥哥比起来，武艺实在是不甚精湛，怕传出去丢了父亲的脸，所以……”

“三脚猫功夫？”

谢明远将锄头往土里一磕，两手搭在上面，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自己女儿，“你十岁那年，跑马射箭就赢了你二哥，十五岁那年，一柄银雪枪使得出神入化，已是能在你大哥手下走过三十招，这叫三脚猫功夫？”

谢青阮：“……”

她正欲开口，又被絮絮叨叨的老父亲堵住话头——

“盛京城那些世家子女们，一个个都是在掌心里捧着哄着长大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别说是舞剑弄枪了，就连最基本的骑射功夫，那弓能不能挽的起来都得另说。”

“你要是去了，旁人要是说咱们谢家欺负人怎么办？”

“……”

谢青阮默默无言地敲着手里的小锄头，满

头青丝垂落身后，看上去乖巧又温顺。

一旁的冯有仪见女儿这番模样，倒是心里一动，说，“你从前不是老嫌弃女儿不读书么？如今周翀周老先生在百川书塾讲书，多少世家抢着将儿女送进去，倒是你，怎么忽然退缩了？”

听闻妻子一眼，谢明远停下来手上的动作，沉思半晌后，解释道，

“那些世家将儿女送进去，确有督促子女勤学恭谨之意，可更多的，却是为了周翀老先生的名声而去。”

周翀周老先生，乃是先帝在位时期就大力赞扬的鸿儒之士，先帝重文，曾多次亲下民间请周翀老先生前往朝堂论道，久而久之，朝堂上下都被老先生的治世之道耳濡目染，对儒雅高洁的老先生本人，更是心悦诚服，再后来，凡是周老先生主持的书院，便总有四方学者慕名而来，辐辏其间。

“若是子女尚未成家之时，便已经在周老先生门下受过教诲，那等到来日相看的时候，也是要被人家高看几分的，若不是这样，又有谁舍得放子女进来吃武学的苦？”

毕竟本朝陛下最忌崇文抑武，更是有律法规定，教习文法的书塾，这皇城脚下的百川书塾，亦是要文武并举。

“父亲明察。”

谢青阮起身，双手端在身前，郑重其事道，“女儿去书塾是真心求学，而不是为了什么名声，无论他们如何，女儿都会做好自己，知晓本心。”

谢明远倒是相信女儿

的。

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事。

只是这一次，谢青阮却不得不承认，她是带了几分私心的。

她想离萧韫近一些。

他孤身一人了太久，若是就连被卷进这皇室争斗的旋涡里，也仍旧孑然一身，那她又如何能够放任不管？

正想着事情出神，外面一道身影却大步流星地撞了进来，谢青阮仔细一看，竟是谢长澜。

“大哥。”

谢青阮走过去，见谢长澜似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风尘仆仆的。

“阮阮，你二哥回来过没？”

谢青阮摇摇头，“听说二位哥哥是去为阵亡将领的家属分发抚恤金了，二哥并未回来。”

“好，大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