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伫足，看着远处的山峦，“今晨，米嬷嬷刑罚大伯母，我心里乐享其成，因为她谋害五哥，害五哥拘在后院中，一身抱复无法施展。

可当，米嬷嬷要对我母亲出手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宫里的奴才可以在顾府为所欲为，喊打喊杀，是因为我们自己把刀递给她。”

“你意识到顾家问题症结所在？”

“如果我把郭春来交给顺天府，大伯母肯定难逃其罪，可柳景胜不会善罢干休，他会利用顾家的内讧，让顾家的矛盾越陷越深，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可是，一个顾家如同一个身体，身体既然有的毒疮，就是再疼，也要剜出来所以，把郭春来交给顺天府吧，但愿，这是顾家递给外人的最后一把刀！”

容霁极为诧异，他迟迟没有交出郭春来，就是因为他察觉到顾珩复仇心思的变化，她的视野由顾家的四房渐渐转移到整个顾家的利益，这样的胸襟决非寻常后院女子拥有。

这让他更加珍惜她。

他真的是捡到宝了。

他不想让她陷于两难的境地中，所以，把选择权给了她。

没想到，顾珩年纪虽小，又是女子，却没有丝毫妇人之仁，

她不仅懂得顾全家族大局，还懂得全盘考量。

“琅琅，中原百年混乱，一朝接替一朝，朝代短的不过区区三年。

如今大顺在内耗，这才让外族利用流民作乱，以致西北的动荡牵扯了朝庭一半的兵力。”

容霁伸出手，掌心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另一手则轻捋着她鬓角的发丝，转了身，待一阵山风过了后，方轻描淡写，“大顺的内耗，从当年庆隆太子的死开始，就牵扯到近万人流血，至今十年过去，依旧是大顺一道无法愈合的创伤。”

顾珩想到伯阳王，夏家，这都是自己的至亲，及梦里，顾家最后的倾覆，心都抖了。

其实，深究起来，容家算是她的仇人。

可是，这也引不起她对他的防备，因为他是容霁，是一种越过生死仇恨的羁绊。

“当年父皇如若没有狠下心诛族，今日大顺已四分五裂你外祖家事，你可曾恨过我容家”

他仿似知道她心里所想般，连连带着轻叹地唤了她两声，“琅琅，琅琅”

顾珩不想再深究这个问题，她仰起脸，“走吧！”

他牵了她的手，两人接着爬漫漫长阶。

这时，她突然发现，被发现是顾芊琅最大的好处，就是被他牵着手时，不会那种对不起五哥的感觉。

顾珩加快了步伐，但还有两百阶，真不是一口气能上，跑到半中央时，顾珩已感到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非要把午膳弄到这么高的地方？”

“如果不这样，你必是不肯爬。”

这想不到容霁这么了解她。

难道他也做了同样的梦，是关于她的？

所以，他才待她如此不同？

但稍一回想，便觉不可能，她记得在大理寺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容霁看她的眼神很陌生。

不知不觉，终于爬上最高阶，上面有一栋小庭院，不大，约三间小木屋，用蓠芭围出一块空地，种了些蔬菜。

院外有一座亭，站在其中，等于站在了金陵最高的地方，俯看全景那一瞬间，顾珩觉得就算是饿着肚子也值了。

这时，左边的屋子门开了，走出一个老叟，看到容霁和顾珩，喜笑颜开，“来得正好，正愁着无人陪我喝一盅。”

容霁笑道，“那要看你有什么下酒菜。”

“这里可不是蹭吃的地方。”

老叟打了一眼顾珩，看了一眼她头顶的发簪，笑得眼眯都成了一条线，“好俊的小姑娘，日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