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宛盈决绝的背影，宋秉义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他也不知道事情会一步步的糟糕到这种境地，今日又如何这样失态。

他自知没有那么看重李宛盈，这李宛盈不就是一介农家女嘛！

当初自己也是这样劝说自己求娶崔家千金，可看到她跟别的男人亲亲热热的说话、走在一起，他还是受不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向来是被家人千宠万爱的长大的，家里给他安排了最安稳的人生，所以他从来不会想太多，争太多，也从未忤逆过父母，自己也没有忤逆的必要——自己的亲事是双方的大人都满意的，自己的好友同僚亦无不称羡。

更何况自己娶得崔家千金对自己死心塌地，自己也没有什么不满意了！

不管有没有和宛盈成亲，他心里始终记挂着她——这也是过去了这么就他自己才后知后觉的明白的。

他想也许等宛盈过了气头，事情还是有回圜的余地的，正如当初他在战事最紧张的时刻仍然瞒着家里所有人悄悄派人想要接宛盈回汴京，可是中途的变故是他始料未及的——宛盈失踪了。

宛盈失踪了，他忧心忡忡，但还是不敢对任何人讲，上至父母，下至儿女。

父母爱他可是对他的期盼和要求也高，虽然外人见他无不恭敬地叫他一声宋少爷，可是谁都明白他老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自己的儿女都还小，更是指望不得；自己的夫人虽然柔顺温婉可是颇多心机，新妇始进门，怎好开口提纳妾之事？

也许是自己贪心吧，家族的昌盛和个人的幸福他都想要，可是短短两三年的时光，李宛盈已经变得那么陌生，让他害怕。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曾经青涩的少女变得圆滑世故，虽然伊人容颜未改，可是他明白那甜蜜的言语再也不会在他的耳畔响起。

那时正值时局动荡，谁也不想无端的多一个累赘，于是他依旧一言不发的悄悄打探宛盈的下落。

直到在郭府的酒席再次见到她，他很想和这位故人叙叙旧，可是眼前人的态度愈发冰冷。

时间过去越久，他越发体会到自己的心碎。

【三十四】

聚福楼内的厢房，明尧宛盈二人相对而坐。

“一连十多天不见，明尧公子可真是个大忙人！”

明尧瞟一眼盈盈姑娘的脸色，乖巧给宛盈倒上茶水，又微笑着奉到宛盈手里，不觉有些脸红心跳——他还从来没有如此亲密的和异性共处一室，他想，也许这就是他另一段人生的开启。

“家里生意忙不过来，这才耽误了些时日，盈盈不会怪我吧？！”

“哼！”

顺着宛盈的视线，他看见楼下人群熙攘的街市。

手心里紧紧攥着薄汗，明尧突然想起，此刻正是下半天，离吃晚饭还早呢，他很想和宛盈说说话，问问她和宋秉义的渊源，可是眼瞅着宛盈神色冰冷，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突然宛盈朝楼下的跑堂招手：“小二，来给我上一份酥黄独和古刺赤。”

她随后微笑着对明尧说：“晨起早就日上三竿了，今日就草草吃了些粥饼，又陪宋少爷说了些会子的话，现今肚子早就咕咕叫了，酥黄独和古刺赤都是小女爱吃的，也不知合不合公子的胃口。”

“盈盈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说就是了，在我面前，大可不必拘束。”

宛盈极力的让他吃一块果子，明尧望着盈盈姑娘圆圆的笑眼，终于笑着接过。

嘴巴里是甜美的点心——明尧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不要问，可最终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盈盈姑娘和宋少爷，仿佛是熟人？看来明尧今日来的真是不巧，不知道宋少爷早就约了盈盈姑娘，才闹出今天这么一档子事情，冲撞了盈盈姑娘，明尧实在抱歉。”

说罢他抬头观察晓盈的反应，自己抛出的问题的答案，在刚刚发生的争执中他多多少少就明白一点，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遍，他想听宛盈亲口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宛盈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明尧的司马昭之心不可谓不是路人皆知，可是自己不能不战自败，抛开自己和他的敏感关系不谈，自己更是红袖阁里的中流砥柱，宛盈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说出的每一句都不仅仅代表她个人——在明尧明确要求确认二人的关系之前，她断断不可能对自己的过往全盘托出。

于是她气定神闲的开口：“正如明尧公子猜想的那般，宋少爷与我不过是早年同乡的情谊罢了，来到汴州后，我与他也不过是数面之缘，我与他是同乡，见了面客套两句也是有的，就如同我与公子这般，宋少爷如今是有家室的。

公子有所不知的是，宋少爷是与家中的夫人拌嘴来到盈盈这里买醉来了，这酒醉之人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公子说是不是？”

眼前佳人面色不改，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对于佳人的说辞，明尧思忖片刻，当即明白她说的有真有假，可是他又不好反驳，正当他酝酿言语想要一问究竟时，小二端着两碟糕点大步的走了过来。

“热腾腾的酥黄独和古刺赤来啦！”

明尧看着小二利落的摆盘，又给二人添上新茶，晓盈当即拈了一块点心送进口中，眉眼弯弯：“明尧公子不要光着说话，快尝尝聚福楼里的点心！”

于是明尧也拈了一块点心吃，看着眼前人纯真的笑脸，明尧晓得，此刻再说别的，就是大大的不通情调！

二人的交谈就这样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两个时辰，晚饭后二人互相道别。

闲话少叙。

凡间早已是莺飞草长，夜里睡在自己的游荇宫，和风也是善解人意。

明尧却是心烦意乱，就算遣走所有下人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哪怕整个宫殿寂静的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