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艾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顾长衍根本想没有想到下一瞬间耳边会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生活在末世第六年的顾长衍曾经听到过很多丧尸的嘶吼声，它们或低沉或尖锐，或绵长或短促，但他从来见过哪只丧尸能发出这样响彻云霄且充满压迫性的吼叫声。

顾长衍心里涌现出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们今天很可能遇上了一个大麻烦。

他马上命令异能者们迅速修整准备往后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四周的乱石和灌木丛中忽然涌现出成片黑压压的人影，一晃一晃地朝他们包围过来，像极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顾长衍通过丧尸嘶吼声的密集程度粗略判断，这是一次丧尸规模达到两千以上的小型尸潮！

而他身后的异能者不足一百人。

“都听我的口令，备战！”

顾长衍沉重地吼出这样一句话，让所有的异能者不得不从慌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做好迎击尸群的准备。

从第一只丧尸扑向人群开始，虐杀一触即发。

阮艾站在山坡上冷漠地凝视着他们。

在北城基地的时候她瞻前顾后不敢拿顾长衍怎么样，但现在他来到了她的地盘，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去的。

异能者在和阮艾周旋的时候就已经耗费了很多能量，眼下就连能力强大的顾长衍在面对尸群时也只能勉强自保，而那些被他带过来的异能者已经接二连三地死在血泊中了。

丧尸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个个都杀红了眼。

顾长衍的神色异常沉重。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轰然一声长啸过后，茂密的丛林之中有一只宛如小山般的丧尸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过来。

巨人丧尸的身体高过山头之上的任何一棵参天树木，他每走一步都会引起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荡，在他走过的地方，树冠摇曳不止，成群的鸟类受到惊吓飞向空中，所有的珍奇异兽都在四处逃窜。

走到阮艾身边的时候，巨人丧尸弯下腰伸出了手臂。

阮艾顺势爬上他的手腕，然后被巨人丧尸举到他的肩膀上坐下。

顾长衍被眼前的一幕冲击得完全晃不过神来。

原本瘦削羸弱的少女坐到巨人丧尸的肩膀上后，忽然就变成了掌控局面的王者，她就那么轻轻抬了下手，丧尸们就越发凶猛地扑了上来，仿佛对她的任何指令都唯命是从。

这个女人到底是人还是丧尸？

顾长衍遍体生寒，而且他莫名觉得眼下自己唯一生还的机会就是等阮艾高抬贵手，命令这些丧尸撤离回去。

但是她显然不会这么做。

巨人丧尸并没有直起腰，而是像一座小山一样蹲在异能者们面前，趁他们忙于应付丧尸群的时候，缓缓地朝下吐出一口惨白的雾气。

诡异的白雾像是浪潮一样排山倒海地侵袭过来，不少异能者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立刻被雾里的不明物质伤到了眼睛，痛苦地滚在地上挣扎起来。

顾长衍迅速屏住呼吸并用胳膊遮住眼睛，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感觉到有一股刺入骨髓的冷意侵袭了他的全身，让他的四肢变得酸痛无力。

他的反应能力因此而迅速下滑，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丧尸从后面出现把他的肩膀掏了个对穿，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几乎剥夺了顾长衍所有的行动能力，他只能任由丧尸扑过来啃食他的胳膊却使不出力气挣扎。

人类面对丧尸最大的劣势就在于，一旦被他们的牙齿或者指甲划破皮肤，人类就彻底成为了失败的那一方，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顾长衍倒下的时候，耳边还在接二连三地响起丧尸的低吼和人类的惨叫声，这一刹那，他心里忽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迷茫。

为什么他辉煌了大半生，到最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他不应该执着于救顾昱吗？可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所有人都反对他把变成丧尸的顾昱留在身边，可顾长衍就是不甘心放手，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动会跳，别人却说他已经死了。

他身为一个父亲，又怎么忍心丢弃自己的儿子呢。

顾长衍又想起了和前妻生下的顾千亦，他这一辈子对小儿子顾昱倾尽了宠爱，却把顾千亦当作是自己昏暗不堪的过往，他下意识地想逃避、想摒弃那些过去，才会和顾千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顾长衍不是没想过补偿他，可是每当他想要放下过去和顾千亦好好聊一聊的时候，对方总是会用看仇人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他以为以后有的是时间修复父子两人的关系，可没想到他再也没机会和自己的儿子见面了。

还有顾岑姝……顾长衍无力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