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提及妖庭五位皇者，帝俊威严如山，太一凛然若锋，女娲慈和似水，伏羲慧谋如海，唯独一个柳离，莫测若云烟。

这份莫测并非指她的性格，事实上接触过柳离的人都赞同一件事，这位陛下的脾气是堪与女娲相提并论的和善，甚至称得上平易近人。

更有趣的是，很多时候无论是巫妖两族还是其他大能都自觉地遗忘了她的杀伐果断，留下的印象每每是她言谈行止间门的风趣可亲。

但这并不意味着柳离柔弱无害，她最令人忌惮与侧目的恰恰是她那份眼界与决断。

在最初最初，龙凤大战之后的混乱与无序中，作为曾经切身经历过战争，作为亲身陷在漩涡中的一员，她却拥有了超脱于自身跟脚的理念。

多年之后当妖族子民们回顾历史，会发现对他们那位皇者最准确的评价之一正是通天教主曾说过的一句话，“她让蠃鳞毛羽昆五虫有了共同的名号，妖。”

彻底打碎了各族自龙凤绵延而来仇恨与隔阂，让洪荒百兽有了一个共同的信仰，将他们聚集在“妖”

的名号之下。

在成为虎熊鱼蛇鸟兽之前，他们先是妖——她将这个概念彻底融入他们的传承之中，为那些天地之间门庞大而弱小的生灵找到了一条维生之路，弱小者只有团结起来才能迸发出巨大力量。

在妖庭威震洪荒之前，谁能想到那些跟脚平凡资质低微，在那些天赋卓绝天道所钟的大能眼中如蝼蚁草木般孱弱的生灵，有一日也会令他们不得不避其锋芒，不得不低下头颅，承认他们的强大。

而那般盛况，其中就有她不可或缺的作用。

在大部分生灵都还沉浸于武力压制的手段时，她便为自己的理念制定了完善计划，在意识层面上定下了未来妖族的蓝图。

那种前瞻性的目光令后来人想起都很难不为之赞叹，她似乎总能用不同于洪荒的视角去审视这个世界，并将发现与思考切实在现实中实践。

柳离之莫测，在于观念，在于行事。

更在于将之变作真实的能为。

正如她此刻说着对妖族的想法，终有一日会成为现实。

未来的人会对之深信不疑，当事鳄却只是对着她的笑容沉默了半天，浑浊了的眼珠倒映自信笑容，半响终于迎来一声慢吞吞的回应，“啊，阁下果然……志向远大。”

如果不是清楚这位长老算是个实诚性格，柳离很难不认为他这是在嘲讽。

“长老不信我的话？”

柳离笑着反问，却没太多恼怒，仍是明丽光彩照人。

“…不，只是很不可思议，”

他摇摇头，惊起水波震荡，“您的设想很美好，很伟大，吾期待能有实现的一日。”

“真的，”

他似乎是怕不够有说服力，又强调道：“只是难免感慨自己困居于一隅，着实失了几分豪气，又想着这般才智，为何不是吾族子嗣，实在可惜。”

“待到天下一家，又何需再惜别家玉树。”

柳离站起身，裙摆在微风中散落如花，可一切都抵不过她唇边笑意，风生水起，斑斓如画。

顶着对方复杂目光的柳离飘然而去，该走的地方还有很多，她不会在一处耽误太久。

而等到该走的地方一一走遍，连柳离都生出几分疲倦，打道回家暂且歇息一番。

然而家里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某位不速之客堵在她家门口，高大的身躯好巧不巧挡住了他身后的人影，柳离勉强能认出是个不高的少女，没等开口就先被对方抢了先。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

他转过头，青袍料峭遮不住一身疏狂，自有山月千风落他眉间门，平添凌凌俊秀之气，正是通天独身而来，此刻正一言难尽道：“虽然但是，嗯，嗯，我还挺好奇她爹是谁。”

“……”

柳离被他这话打了个猝不及防，都顾不得询问他怎么前来，“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

通天摊摊手，一副你的秘密被我发现了的模样，侧身把眼前对象让给柳离看，果然是十五六岁的少女，眉间门隐约有几分她的昂然，眼眸一片湛蓝，清澈见底，五官与她颇为相似，此刻正一脸期待望着她。

“……柳鸣？”

柳离脸上笑容差点没稳住，深深呼出一口气，吐出一个名字。

我的确督促过你赶紧化形但没想过你照着我来啊！

被认出身份的柳鸣的眼神一下子被点亮，蹭的一下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