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离接到女娲回信的时候，同样在思考跟她一般的问题。

“你见伏羲的时候他有什么异常吗？”

她转头朝小黑问起，被这么冷不丁一问，小黑直接反应是摇头，“没有。”

停顿之后，他补充道：“最多问了问你最近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

柳离思考后摇头，“他没专门提就应当不重要。

算了，把这东西都丢给伏羲吧，让他自己来判断。”

她倒是想过会不会伏羲遇到麻烦顾忌会影响到她，才问小黑一句她最近行动，不过真有危险以伏羲性格也不会找女娲拿主意，能放到女娲面前讨论，说明至少不在牵连他人的范畴之内。

伏羲接到回信的时候无语了半天，对于附带柳离算不上八卦的调侃，他倒是认真把问题又扔了回去。

刚跟龙族添完麻烦回来柳离心情颇为愉悦地回复道：“遇到威胁难以处理，那要看什么程度。

危及性命能干脆解决就解决，一时无法解决就将之控制在掌握之中，再糟糕些，明知道是威胁还不愿下手，那就放任他们的蔓延吧，承认自己某些地方的软弱并不可耻。”

在写到最后一点的时候，柳离脑中一闪而过蒲牢的面容，她已经很少去回忆曾经的故事，却不想回忆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这让她的结尾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一直都相信以你的智慧，在能力和实力上能将你困扰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这类道理你比我经验丰富，之所以还在迟疑恐怕是牵扯上情感的问题，偶尔放下你的理智，不要再去评判对错的合理性，问问你自己内心的想法，你的未来要为自己而存在，而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不会不懂，只是无法习惯。”

伏羲喃喃道，他捏碎寄托着柳离答复的灵光，那种整个人被暴露在阳光下的体验每次回忆起来都如同噩梦。

某一刻他真实地生出了杀意。

不迁怒从来不是伏羲的习惯，厮杀与算计中生长出的荒兽绝不可能纯真无垢，女娲的良善是洗净芜杂后沉淀的慈悲，正是清楚这一路跌跌撞撞相依相偎走来有多艰难，她才保留着对这个世界庞然的怜悯。

经历过苦难，因而更愿意对一切坎坷同情援手。

可伏羲不是，他自顾自生长成了与女娲截然不同的模样。

哪怕他顺着女娲的愿景作一番天真幼稚的模样，绝大多数时候心脏依旧比昆仑山雪还要冰冷。

他可以陪着女娲打闹，跟她纠结兄妹姐弟称呼，对着柳离与女娲的亲密“吃醋”

，扮演没心没肺的轻佻，可他本质依旧是那个对待挚友死亡也能冷酷清算的伏羲，那个连自己性命都能当做筹码算计的伏羲。

女娲是永远积极朗然的，是站在阳光下理所当然的，于是伏羲心甘情愿做她的影子，一边亲手推她离开，一边在黑暗处长眠。

光与影是不能相融的，女娲应当干净明亮地活着，于是伏羲将自己从她生命中剥离，他的一切行动都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他静静望着她找到自己的道路，明确自己的心意，践行自己的目标，直到遥遥见她登临顶峰，心满意足。

他早已做好在黑暗中寂静地开放枯萎的准备，无人在意才是他最享受的结局，孤独和寂寞也无法令他却步，他从来自信立足之地无法将他吞噬。

直到在她的眼中映出自己的丑陋。

你其实没那么自信，更没那么尽在掌握。

你根本是个失去女娲就认不清自己的人。

柳离没有说这种话，可伏羲回忆之时总是无法控制地多想，某种自厌般的情绪几乎将他冲垮，恼羞成怒的杀意无法控制。

他是真的想要柳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