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两旁一坐一站，自柳离开口就把视线移开的伏羲终于重新看回柳离，平静的目光与另一份镇定对视。

可他还是没说什么。

柳离摇摇头，那双映出他面容的金瞳没有失望，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她说着不记恨，于是连刚才那些微委屈都扔掉，平和的如同天边舒卷的流云。

不恨不怨，不代表就此揭过，而是代表就此放下。

柳离心中的天地如此宽广，一份仇恨何能让她驻足，她不想留下误会和麻烦，就条条缕缕说个清楚，说完之后，便就此了结。

这本来在他计算之中。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伏羲从来没有这种感受，理智太多时间主导行动，而喜怒哀乐这些情绪只会影响判断，他从来有着践行意志的决心，哪怕脚下踏着的是自己的死亡。

心口几乎将要窒息，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伏羲猛然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臂，在她目光看来之时，又迅速放手。

“柳离。”

他终于开口，坐回原地，看她垂眸盯着手臂，主动开口打断她的思索。

“我不想和你产生误会。”

“首先我承认，你说得没错，那时候我真的对你生出杀意，但那是不对的，迁怒到你的身上，只是证明我的狼狈，而我更不该让这种情绪蒙蔽我的判断。

而我总会选择，最合适的方向，至少这条路上，不包括伤害你。”

他说得有些快，由于还保持着作为“长离”

时的伪装，神情显得比正常情况下的伏羲更严肃，却也增添了几分庄严。

“正是因为你永远会做出最合适判断，我才更不愿意去想，我宁愿是相信你为了那日那事，而不是为了帝俊的事业，提前将我铲除。”

柳离顾不得思考他刚才的行动。

见他终于开口，亦厉声回了过去，“比起为了帝俊，我更宁愿相信是你的私心，不然我真的会想，我这些年有多失败。”

伏羲又陷入了沉默，因为他发现，柳离在这件事上，并非是无动于衷。

相反，她想了很多，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她刚才出口更加严重更加残忍的可能，比她刚才话语更加诛心的可能，直到那些激动的情绪彻底平复，她才坐到他的面前，咽下一切心中悲愤，用足以称得上和缓的态度面对他，为他着想。

“所以，你要继续说下去吗？”

柳离架起胳膊在胸前，“你不想产生误会，我也不想。

你想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就离开，不管我对这件事的判断是对是错，以后都不会再找你麻烦。”

“那你先保证，你不许生气。”

伏羲放下手臂，认命道。

“在答案未揭露之前，这条我没法保证。

如果你认为你所说会让我生气，那就闭嘴吧。

保持现状并不是一件坏事，我们关系最多就是回到最初，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对于视线中只能留得下在意之人的伏羲来说，既然柳离在他心目中不重要，那对方的情绪对方的心情，在生命中删去也没什么遗憾。

唯一惆怅的可能就是柳离，但世界那么大，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比一份被抛弃的友谊重要。

可怎么会不严重呢，如果我可以忍受这个结果，我就会将沉默贯穿到底，任这件事成为永远的误会。

毕竟在你开口之前，我就早已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

计划的失误是一件正常的事，伏羲连懊恼这种情绪都不会多停留，他站在柳离的角度将她可能的反应揣测殆尽，而一切的准备在亲口听到她的话语时尽皆粉碎。

老实讲，伏羲在此之前的一切行动都不是为了获得柳离的好感，他只是顺着自己的本能，做出了习惯的应对。

喜欢一个人要怎么做，伏羲没有经验，在此之前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女娲，而他对一个人好的做法，就是将自己认为有利于她的东西放到她的面前，让她走上自由的道路。

可柳离什么都不缺，她对自己的路规划的一清一楚，伏羲默默观望她的行动，看她联合各族，推行自己的计划，终于在她与帝俊产生冲突之时，找到了行动的方向。

她想要这天下一心，万类共生，想要消弭冲突，带来和平，那伏羲就帮她实现这份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