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妮斯看了眼站着的人类，他眼中的迷茫和震惊简直能够化为实质，但她却并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

她不清楚这人的心路历程，也没打算细细探究，但就是方才这样漫不经心地一眼瞥去，却已经知道了他的经历，甚至因为自己的身份，轻而易举地看透了对方的灵魂。

这是个，被原先的时空、甚至城市抛弃的旅人。

从最开始，他拥有的，就已经是他整个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了，从此往后，他几乎，再没有得到过什么。

持久的苦难加诸身，沉重的罪愆加诸神，持久的昏睡与此前的折磨让他连魂魄，都有了些许碎裂的迹象。

可就是这样濒临破碎的灵魂，却有着罕见而缥碧的翠色，仿佛万里冰封下象征着生命与希望的鲜活，又仿佛漫漫长夜中摇曳的烛火，在黯淡无光的绝望中努力挣扎着绽放光彩、在满是污浊的泥水中舒展着本该属于他的独特美好，微小、脆弱，却坚不可摧。

这甚至让维特妮斯想起了黄沙中那泓澄澈的泉水，风尘万千，但依旧清澈明亮，仿佛世间一切污浊都入不了他的眼。

“愿你归来仍少年”

从来就不只是句单纯漂亮的祝福话，在这具千疮百孔、再难复原的皮囊之下，依旧是那个透彻而美丽的熠熠发光的灵魂啊。

维特妮斯从来没有打算与人类平等地打交道过，哪怕是在楼兰对某个人类的偏心、手下城市意志对人类本能亲近的情况下，她也绝不打算就这样毫无防备，甚至毫无退路地暴露在人类面前。

她们是高维生物，是这个时空的异界来客，就算是弱点暴露，这里的人类也依旧无可奈何，但相对应地，人类能够凭借她们暴露的信息，轻而易举地伤到这个世界的同类。

她是文明的见证者，是高维生物，若真是放下身段来与人类正常交流，先不说某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的被害妄想症，单是舆论和人类本身就已经足够难以应对了。

作为同样控制欲极强、领地意识蛮横的存在，维特妮斯不屑遮掩身份，却也从不愿主动暴露身份。

但遇上这样强大美好却又脆弱的魂魄，又是被楼兰特殊关注的人类，她并不介意在非原则性的问题上帮他一把。

她转向明显呆滞的人类，轻轻摊开双手，许下承诺：“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来自纽约布鲁克林的人类，我允你于艰难之时，打开墨香茶肆的大门。”

每位超级英雄，都是在本城市居住的臣民，能够轻易被当地的城市意志接纳、定位，只真正的，属于它们的人类。

而作为自愿秩序维护者的回报，他们每人，都能够至少拥有来自所在城市的祝福，甚至大多数都愿意为了庇佑他们付出消散的代价，除了站在她眼前的人类。

维特妮斯甚至没有办法让纽约许下祝福——因为这本就不是纽约心中不愿，而是不能。

眼前的人类来自七十多年以前，并非这任纽约的血裔，由于长时间的昏睡和今日近乎突兀的回归，他甚至没有长期居留在纽约的经历，更不用说是什么维护秩序的贡献了。

“天道有恒，舍得相兼”

，再厉害的城市意志，再怎么被偏爱的人类，在属民没有此任血裔又并未长久居留此地的情况下，都没法给予祝福，哪怕是作为文明见证者的维特妮斯，也做不到。

楼兰是失落之城，早已被剥夺了对人类使用祝福的能力，她和另外的城市意志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本该接手的纽约则无法赐福。

所以跨世界前来的维特妮斯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给予他某些不触犯法则、对她而言甚至算得上是微小的特权。

即使作为不了解城市意志能力的人类，三观碎裂、神情恍惚的巴恩斯中士在此地，暂时还没有办法领会到她的深意。

暂时还不打算暴露更多的能力，即便知道巴基并不会、更不能透露她们的能力，维特妮斯依旧直接跳过了让明甬瞬移的选项。

开启防护，打开时空裂隙，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和楼兰最后放在他手上的玉佩一道，打包丢到了复仇者大厦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冬兵在虚空中胡乱挣扎了片刻，才在抓稳玉佩的同时，勉强保证了自己的平衡，仓促地半跪着落地。

紧随其后，维特妮斯小心地抱起了为离开沙漠，迫不得已变成波斯的楼兰，和明甬、余杭一道，几乎不分先后地踏入了时空裂隙，回到了最开始他们醒来、商议对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