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看着僵着脸的李纨和史湘云，心知只怕不只是“没说什么”

可以描述的，王熙凤思忖片刻，笑道，“我知了，听说娘娘出家了，想必姑妈心里念得紧，我去看看她也好。”

史湘云闻言想说什么，却被李纨岔了过去。

待得二人走出王熙凤的院门，史湘云问道，“大嫂子方才为何拦着我不让我说呢？”

李纨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上却看不明白。”

史湘云愣了愣，李纨道，“你想想，太太拿着那些东西去还大老爷，偏大老爷那样一个人，却是动都没动，留着官府上门查抄的时候交了出来。

他们只怕早就知道了，更何况是她。

此事是她娘家嫂子首告闹出来的，除了太太，她又何尝没被告，偏她全身而退了。

只怕早就知道我们没把娘娘礼佛的事情告诉太太罢。

指不定此事告发就有她的手笔，不然王家那柳氏打哪儿听说这种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儿……”

史湘云闻言打了个寒颤，半响才道，“可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便是我不信二爷的事儿与他们有关，我不认为他们会舍得拿茂哥儿来冒险，但是便是此事一出，正经毁了的是王家吧？这些受到牵扯的人家哪里会放过王家？日后只怕再无出头之日了，便是贾家也没了娘娘这个依靠，娘娘若不是为了自保，只怕也不至于如此。”

李纨沉默半响，才叹道，“只怕她真不在意如今王家如何，若是真在乎娘家，从前王仁之事便不会不管。

罢了，如今我们孤儿寡母的，能顾好自己和孩子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个本事去理论这些个。

好在兰哥儿没有受到连累，不然我便是死了也不安心。”

史湘云沉默下来，李纨自从姽婳词一事贾兰被连累一道儿进了京兆府狱中后，对宝自己一房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起来，只后来贾兰平安回来，二房又以李纨打理大小事儿后方才有了几日好脸，只是到底惦记着贾兰受苦一事儿，如今若不是为了二房不要搬出荣国府一事儿，只怕轻易不会和自己说话。

贾家出事后，便是后街廊下的子弟日子都不好过，贾家二房从前从上到下个个娇生惯养，如今钱没有多少，还没有能顶立门户的男丁和拿出去能震慑人的身份，若是搬了出去，想也知道要被人欺负死了去。

李纨和史湘云都不是贾政那样对名声看得极重却又不管庶务不思世道艰难的人，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到了院门二人分开，李纨又对素云道，“你去看看兰哥儿，可有什么缺了的不成？”

素云跟着李纨多年，自然知道她心中所忧，安慰道，“奶奶放心，兰哥儿素来孝顺懂事，功课也好，必然能高中。”

李纨疲惫道，“若是如此，我也能放心了。

我原还想紧着家里还行的时候，给他说一门好亲事，谁料到……”

说着叹一口气，“现在家里这样，只怕好人家都不愿结亲，只愿他考的好些，能叫人瞧中罢。”

李纨寡妇爱子，对贾兰自然是疼在了骨子里，贾兰年纪轻轻便有秀才功名，在京城的公侯子弟中算得上极出挑的，偏就在贾家便有个贾茂和他差不离，且贾茂在身份上比着贾兰自然要高一些，到底是长房长孙，贾赦的爵位虽被一贬再贬，终究还是有爵位的，二房如今就连贾政的爵位都没了。

这些日子二房接连出事，分家后那本就不多的家底越发没剩下来多少了，便是李纨自己那有败相的娘家都不大乐意嫁女儿过来，更何况其他人家。

李纨半辈子只为了贾兰这一子，心中希望他能说一门有助力人品又好的亲事，只是如今家事拖累，虽也有小门小户愿意以女许之，只是李纨哪里看得上，偏高门大户的又看不上贾家如今的情形，亦是只好寄希望于贾兰争气，方可被好人家榜下捉婿，说得好亲事。

至于李纨自己还能做的，便是借着如今二房还是自己管着账目，想些法子为贾兰再攒下来一些身价，以供之后娶亲及官场打点所用。

好在史湘云并不算是个极为精明的人，如今身子虽好了不少，却操心着宝玉和两个年纪尚幼的孩子，倒是没什么心力来查这些账目。

何况在李纨的心里，若非宝玉姽婳词一事儿，二房不会丢了贾政的官职、元春的照拂这样的依靠，若非史家给王夫人送了东西，王夫人也不会收下日后事发闹得如此局面。

李纨对史湘云是有几分怨怼在的，只是到底生性良善，做不出什么泼妇闹事儿之举，亦是没短了史湘云母子人的用度，这才没叫史湘云觉出来。

那头王熙凤却没那么多操心之处，自从贾茂大了，见识手段已不是贾琏等人可比，主意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