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县里那天，宋书玉还是走回去的，身上没背麻袋，两手空空地出了村，一瘸一拐地，宋大军也没让人用牛车送一下，大中午的，太阳能晒死人，看着就让人心酸。

这是王淑兰送鱼香和鱼卫星出家门时说的，宋书玉走的时候，鱼香还躺在炕上悠哉哉睡觉呢。

王淑兰道：“这孩子走门口过去，还喊了我一声婶子，真是老实又可怜，也不知道他那个娘怎么忍心的，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扔在这，一次都没回来看过，要是当初回城时给带走了，狗娃这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生产队的人都知道，宋书玉的腿不是天生跛的，是被他爹宋大军打瘸的，当时卫生所的医生让宋大军把人送到县医院还能治好，宋大军一听说医药费，二话不说把宋书玉扯回了家。

“这腿一瘸，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狗娃他爹那人也是……”

王淑兰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鱼香之前一直忘了这事，现在听她娘提起，才想到一个重要的点，既然宋书玉的腿以前去医院可以治好，那现在说不定也有可能！

鱼香眼睛亮亮的，当下就准备到了学校就让宋书玉去县医院看看。

鱼卫星在旁边看到她神情，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想到自己前几晚挨的打，冷嗤一声，嘲笑她天真：“这都快十年了，小病拖个十年也都能把人害死了，更何况还是天天走动的腿，你别好心办坏事，让人家空欢喜一场。”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也没错，要是治不好，宋书玉抱着希望跑去一趟，得到个否定的结果，岂不是更难受。

想到这，鱼香也没跟她三哥争辩，到了县一中，下了车，刚想往学校里走，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幕。

“宋书玉。”

站在坡上的男人愣了下，寻声望了过来，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鱼香。”

鱼香背着书包跑过去，宋书玉从坡上下来，走到她面前，“你刚下车啊？”

鱼香皱着眉头，不答反问：“你刚才在干什么？你自己都腿不好，还帮人推车，那么高的坡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宋书玉第一次见她这么凶，呆了半天，才低下声，带着点讨好的语气道：“没什么的，车子也不重。”

鱼香冷着脸没说话，一双水灵灵的眼定定地看着他，

宋书玉有些慌，朝她走近了些：“我是看那个老伯蹬不上去，才想帮一把的，你别生气。”

学校前面这个陡坡，之前就有学生反映过，不好走，但大车都不从这条路上过去，仅仅就一些学生和周围的住户，一直没有相关的部门来解决这个事。

鱼香之前和瞿晓君走这个陡坡，都差点摔下去，更不用说宋书玉这腿了。

他倒说的轻飘飘的。

鱼香瞥了他一眼，往回走，宋书玉跟在她身后，再三保证自己以后不走这个坡了，鱼香才哼了声，搭理了他一句。

“今天是卫星和你一起坐车的？”

“他前几天刚被我娘修理的一顿，才不敢丢下我，不然我这个月回去肯定是要向我娘告状。”

宋书玉笑了下。

鱼香侧过脸，瞅他，“怎么，觉得我很坏？”

宋书玉摇头。

两人说着话走到校门口，有卖冰棍的推着自行车在旁边叫卖。

宋书玉看了眼鱼香，走过去，从兜里摸出四分钱，拿了两个冰棍，递了个给她。

鱼香看他，宋书玉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好像很怕她不接受一样。

鱼香想起上个月他刚来学校，两人一起吃饭，她为了让他吃个鸡蛋说了句他筷子，他就一直以为她嫌弃她，后来有次她拿错了他的筷子用，把他吓得脸色惨白。

心霎时软成了一团。

鱼香嘴角上扬，接过冰棍，嗦了一口，“凉快！”

宋书玉弯了弯眼，也嗦了一口冰棍，冲她点点头，“凉快。”

傻子似的。

鱼香嘿嘿笑。

两人并肩往学校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