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明黄的身影背对着人，始终看向殿外的梅花树，“你为何不出来揭露我？欧阳文琴！”

刘若烟微微颔首，一直保持着平淡的脸色，“你是个好君王，但你也是狼心狗肺之人。”

“最初，我确实恨不得想杀了你，可我却觉得，杀了你，让你死得太容易，赵建安，我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你可以为了你的皇位付出一切，你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君子之心，却不是一位良人。”

赵建安低声笑道：“也有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那个由你养大的少年林瑞，和你很像，都那么优柔寡断。”

刘若烟停顿片刻，“他来找过你？”

赵建安回避她的话，“文琴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吗？”

他摘下一朵伸进宫殿的梅花，绯色的花瓣鲜艳欲滴，花上透明的露珠滚落到花心。

刘若烟没有说话，甩袖离开。

他哭笑了一下，自嘲自笑道：“赵建安，这不就是你自己的选择吗？世上本没有后悔药。”

捏碎鲜艳的梅花，重新戴上了属于帝王的面具。

从他选择这条道路之时，他就明白帝王本就无情。

刘若烟拒绝了花公公的带路，花公公看着远去的身影叹气摇头，又看向殿里熄灭的烛火，漆黑无声，怕是要夜宿朝寒殿，叹息良久，也许陛下注定与姑娘无缘。

刘若烟自己独自一个人离开，看向廊边的梅花树，她放下了一切，拂过围栏，回想起过去的回忆，爹爹带她骑马射箭，大哥和二哥带她去山上捕猎，一起上沙场杀敌，她一直记得爹爹的教诲，百姓安，则天下安，想来她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赵建安是个好皇帝，那就祝他得偿所愿，高歌颂德，永享太庙。

远处的王皇后站在长廊的对面，王皇后眼尾湿润，微笑看向刘若烟，提一青蟹花灯，栩栩如生的螃蟹精致可爱，晃动间摇晃着歪扭的大钳子，似在与刘若烟告别，她回眸一笑，与王皇后擦身而过，两手悄无声息握在一起，又很快放手，王皇后扭头看向离去人的身影，依靠在栏杆上，直到看不到。

春风送走了最后的人，掩盖住离别，“再见了，文琴！”

三辆马车摇摇晃晃离开都城，坐在中间马车的刘映秋抱膝而坐，木楞着一张脸，目不转睛看向前方六尺六寸的黑色松柏棺椁。

到了休息的客栈，刘若烟叹气，小妹连着好几日不吃不喝，黯淡无光，有时候甚至都不想说话，今天更是一句话未说，“映秋到了！”

刘映秋缓缓醒过神，慢慢下了马车，林秋娘给了店小二一些银子，林瑞的棺椁放在客栈的后院，让他看好林瑞的棺椁。

夜半三更，一乌云掩盖住圆月，只留下一月牙，刘映秋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黑图看到刘映秋还没有睡觉，主动放起了动感满满的音乐，刘映秋脑中回旋着各个年代的流行音乐，她只能说黑大哥音乐的口味挺多的，她出手制止了黑大哥。

她起身下床出门，来到客栈的后院，黑云消散，皎洁如初的圆月傲立高空，俯视万千山河，群星闪耀，五星奎聚，她抚摸黑漆棺椁，眼尾通红，林瑞死的场景历历在目，胸口泛着疼痛，在白日她不能哭，她知道娘亲她们也很难过，不能让她们担心。

夜深人静时，她总想若是当初走前和林瑞谈谈，他是不是就不会和楚燕鸿一起走了，小时候多么美好的回忆，如今却生死分离，这就是赵秀才小时候讲得“哀莫大于死”

吗？她拿袖子擦拭眼泪。

她掏出袖子里两个巴掌大小的铁盆和一大沓纸钱，熟练拿出火折子点燃纸钱，火焰不断灼烧纸钱，一些烧成的灰烬随着一阵风飘向天空，刘映秋哭哭戚戚，“林瑞，在地下就不会生病感冒了，你想吃什么喝什么，你阿姐都给你买，不要省钱，以后每天都给你烧，保证你在阴曹地府里舒舒服服的，成为地府里最有钱的人。”

说着起劲，又从另一个袖子里拿出两大沓纸钱，一一放进铁盆里烧，“你看你阿姐疼你吧！

找一个好人家投胎，下一辈子无灾无忧，身体倍棒，要是有空了，可不可以来找我，林瑞，姐姐想你了！”

刘映秋埋进膝盖低声哭泣。

“林瑞，一定要回来找我，阿姐不怕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