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西北的院子里。

李乐两人原本就是一个屋子里的，到了琼华宫自然也一个屋子。

琼华宫处处周到，宫女房里备着的被褥都是厚厚的，面子干净显然是时常打理着的。

这边的房里不比其他主子休息的殿里通了地龙，但有这几床厚被子也好安然睡觉。

倪万珍睡惯了杂役库潮湿的床铺，到了琼华宫还觉得像梦一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阿乐，你怕吗？”

怕，怎么不怕。

半个月御前加着琼华宫的宫女死伤了十几个，谁不怕。

“再怕也没法子，咱们只管用心做事，娘娘素来宽仁待下，就算是皇上动了怒，上半个月死伤了那么多婢女，想必为着朝堂名声也不会再这样肆意打杀了。”

倪万珍心大，只要有人宽慰两句心里就放下来。

琢磨了一会李乐的话也觉得有道理，翻了个身又问：“我今天可看着青女姐姐穿的那条绣花百迭裙溜光水滑的，走起路来像嵌着金丝似的反光呢。”

“青女姐姐是自来跟着娘娘的，穿得好些也在情理之中。”

青女在贵妃身边一直做贴身侍女，听说上回发落秋霜的时候她也在场，想来跟陛下身边的犬山公公一样是极得力的。

“咱们在杂役库说是三百钱一月，九司是五百钱一月，你说到了娘娘宫里咱们月钱是多少？”

倪万珍一想到那条裙子，心里头就直痒痒。

“赶明儿我去问问青女姐姐，先

睡吧，好困。”

李乐应了一声就听见那边拉了拉被子没了声息，这房间的两张床都在里头，既不对门也不对窗，再没从前在杂役库里被风吹醒的狼狈。

琼华宫月钱想必只会多不会少，要是有多的，就多攒一些，等到出了宫就再买多买一间铺子，再多请几个小厮。

李乐照例摸着枕头下的那只白蘋花簪，簪身逐渐被掌心的温度带的暖和起来，她的思绪也越发迷蒙，渐渐沉入梦乡。

有人好梦，有人难眠。

犬山在承光殿值夜，夜深更重，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本就暖和，再加上房间内只听见主子平稳的呼吸声和烛芯燃烧的窸窣声，他就更困了。

正要睡了，就听见屏风后头传来一道嗓音。

“犬山，她们都是怎样说朕的。”

？

谁？

说什么？

按照以前处理政务到深夜只要倦了沾上床铺没一会便能睡过去，可今天明明比平常还有累些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望着莲花飞天的藻井，却想起一揽翠玉下的那条素白的纱裙来，明明还盯着他看得人一回过神来就慌慌张张地走掉。

“宫里都在说朕是个土匪，是么？”

犬山那一丁点的困意早就烟消云散，脑子里飞速运转，总算在主子说第二次的时候反应过来。

既然您自己知道，何苦为难咱们这些做奴才的。

好在屏风挡着看不见他苦瓜似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