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这日，接连下了几日的朦胧细雨已然停了，清晨和煦的太阳一出，被雨水冲洗过后的宫殿四处更加通透。

日光一足，便不似之前还冷着，宫人们便换下先前厚厚的被子褥子，连衣衫也都换上春夏的宫装。

上巳不仅需要晒洗被褥与旧时的衣衫，还要焚香沐浴，踏青赏景。

琼华宫一早便忙着烧水，只因贵妃娘娘是要在早晨洗头沐浴之后再去野绿园踏青赏景的。

倪万珍跟卧云点雪几个伙着灶上娘子在厨房里忙着，她们自己个儿的衣物和被褥是早早贴了签子送去浣衣司洗了，待娘娘起床了怀玉便要去房里收娘娘的被褥送到浣衣司，再换上新的床铺单子。

人人都有事做，李乐也不例外。

托了好天气的福，这几天雨水充沛，后边院子里的绿植都不必她再多浇水，只要每日拾捡四处乱飞的叶子，修剪修剪肆意长出来的嫩草。

李乐正提着剪子从后院子里进来，冷不丁就被人拉去了小厨房。

倪万珍今日穿了新衣裳，脸上笑意嫣然。

“阿乐，你后边剪完了，帮我把这叠牛乳玉露软饼送到娘娘房里去。”

怀玉刚刚去娘娘房里这一会子都没出来想必是娘娘已经起了正服侍着，素娥是服侍娘娘梳头的，这时候手里捧着一方托盘，内里放着一盅蜜油，旁还放着把湿漉漉的梳子，李乐拿了一盘软饼还空着一只手，还想帮旁边的素娥分担些，却被倪

万珍笑着推了一把。

“阿乐你快进去吧，待会给娘娘倒水有你忙的。”

李乐进到内里，娘娘果然就坐在梳妆镜前，怀玉正将伏着身子将千工拔步床里的被子褥子都给收下来，一大团被子被她叠成一团抱在胸前，几乎看不见路。

陈春容在镜子里瞧见个梅子青的绰绰约约的身影，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新发的衣衫可还合身么？”

“多谢娘娘恩裳，奴婢们感激不尽。”

素娥跟李乐一同俯身拜谢。

放眼看去哪家宫女有她们这样好的待遇，专门拨了料子给裁制新衣。

陈春容点点头，这批料子便是上回萧珩赏赐的那一批，她叫青女拿了几匹好的送了锦衣司按照每人的身形做出来的，样子相近却不相同。

都是极为清浅的颜色，一身藕荷色的一身梅子青的。

谢过了恩裳，素娥将托盘里的蜜油放在梳妆台上，缓声道：“娘娘这是梳头的蜜油，梳子是在熬煮了艾草生姜的水里烫过的，吸了药性，用来按头皮梳头发最能舒缓疲乏。”

随着素娥将梳子递到她眼前便能闻见一股草药味，浓而不呛。

素娥缓缓地梳着头发，今日是先不必出门的，要先沐浴洗头之后再去野绿园踏青，她就不必为娘娘梳髻，只将发丝理顺。

“这是小厨房里新做的牛乳玉露软饼，娘娘今日要先沐浴，恐伤了脾胃，特遣奴婢送来糕点，请娘娘先用着垫一垫。”

李乐也将

糕点放到台上，陈春容尝了一口，甜而不腻，是她喜欢的味道。

“你们有心了。”

“奴婢们分内之事，娘娘过誉。”

头发梳得倒快，素娥梳完头发便和怀玉一起去送娘娘的被褥。

殿里只剩下李乐跟贵妃娘娘两人。

只见贵妃娘娘素手纤纤，又捻了一块软饼子进口：“阿乐，这几日砚台还听话么？”

“砚台自然是听话的，只是上次犬山公公将陛下的百川雀拿走以后，它便有些蔫蔫的。”

几天时间砚台变得越发粘人，有时万珍和怀玉她们来这里都逗它玩都不理睬，非要踩在她手心里才肯吃东西。

陈春容唇边漾开笑意：“那是个磨人的，只是可惜了，这宫墙里再荣华富贵，也只是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看不见外面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