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一过，春光明媚，左丞府邸一如既往地安静。

唯有书房，白日里也拉着帘子，不让春光透进来些许，只见书房书架前，一常服的高大男子躬身行礼：

“老师。”

来人是左丞的门生徐如意，如今是八品五经博士。

“坐，你我师生，还这般客气做什么。”

左丞秦开明将人引到榻上，小厮上了茶便出去了。

徐如意请老师先坐，而后再坐下。

“你方才说陛下今日没上朝，可有缘故么？”

按理这个时辰是该才下朝，可徐如意这时候还换了官服才来见他，想来所言不虚。

徐如意当年只是老师一个不起眼的门生，全蒙左丞秦开明的指点教诲才让他有了官身。

后来大皇子落败，皇贵妃忧虑而亡，他亲眼见着老师收敛锋芒，可即便是这样在困顿之中却还对他百般照拂。

老师当年如何待他，他便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报答老师。

“今日早朝，是陛下身边的犬山公公来宣的旨意，说陛下头疾发作，连床都起不来了。”

秦开明拨开浮沫，浅浅饮了口茶。

当年他一力支持大皇子萧谏，并没将这个得了疯病的皇子放在眼里，眼见那时只要官戎之战大皇子能取得军功他就可借机上书请立太子。

四皇子那封假传的信让熙宁大将军折损在战场也就罢了，可既然四皇子一派心机之深明明连他都防不胜防，又怎么会行毒杀皇帝这种风险大事。

彼时萧谏远在战

场回不来，四皇子只需再出点力，让萧谏死在边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为什么要毒杀皇帝，还就那么恰好地被皇帝发现了。

甚至比萧谏被生擒来得还快。

这一年以来变化实在太大，他想了一年。

大皇子和四皇子接连落马，如果不是意外，那只能是这个病恹恹的新帝下的手，亦或者是那个连皇家血脉都算不上的百川君...

好在新帝仓促登基，宫里还有不少眼线根基，虽然不少被有意无意地拔出，但还有不少藏得极深的，陈崇献那边应该也送了人进去，不是他一人操心。

尤其是他的谏儿，还在官戎饱受苦楚。

“如意，你的那个连襟有没给你的妻妹来信？”

徐如意面上惭愧，老师去岁买了一批流民交给他的连襟去一齐换了身份交给宫中的采选姑姑看，可这人却平白无故地跑了，家里的妻女也一并不知了去向，可怜徐如意的妻子时不时便跟他哭着说自己的妹妹是遭了贼。

“不曾，学生也在找他。

只是此人圆滑，又是走南闯北的惯手，学生无能。”

徐如意还不知道他的连襟手里抓着的是那批宫女的身份，那时秦开明本想着徐如意是个老实的，家里人口单薄背景简单，连襟倒是个会办事的，到时候万一事发便寻个借口做了或者一并拿住了他的妻儿让他顶罪，谁知他那个连襟先跑了。

以当初他跟萧谏对萧珩的打压，他现在

还能坐在左丞这个位置让人称一声老师，也就是萧珩和萧伫还没有确切的把握和证据来证明他还在为萧谏筹谋皇位，要是徐如意的连襟让人给捉了去，入了萧珩的耳朵里，便是坐实了他的罪名。

“没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自己找他便好，你才做了五经博士，要好好为官才是正道。”

徐如意当即起身拜谢：“那学生告退，老师要保养好自己的身子。”

走到门口了。

忽然听见老师叫住他：“如意，最近天逐渐回温，但早起还是凉，你穿得太单薄了。”

徐如意眼里似有泪花，秦开明垂眸。

徐如意虽然不是他门生中位份最高的，但为人忠厚，是他一手提起来的学生，要是好好能用，便是一枚最好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