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此话说得绘声绘色，不过是为了怄她笑一笑。

她心里明白，只是她刚刚失了亲友，见了生死场面，心境又与从前有了变化。

许多期盼已久的事，是以亲朋挚友的血浇筑而成的基石为底时，成功便来得不那么令人高兴。

万事落定，喜忠追封大公公以官员仪制下葬，娘娘受任将军远赴边城，连万珍不日也将离开皇宫，她忽然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今日送葬喜忠，看着墓碑，她便想起萧珩所答应过的要在遂州替通判府上下三十二口立碑修祠。

李乐抬头，看着铺陈奢华的房间，四四方方的皇宫，四四方方的天空，她若留在此处，以什么身份自居，又如何将陈崇献受罪伏法的消息告知小姐呢？

萧珩看见李乐抬头，本是高兴的，可看见她眸中带着平静地打量着房间，心头忽然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他勉强扯出笑容，温声道：“今儿我已吩咐让安修缮司来修缮，崇德宫要好好翻修一番，你若是住不习惯，你便只管告诉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咱们便修缮成什么样。”

李乐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她看着萧珩半晌没有说话。

“阿乐，别怕。

一直以来，因为我，你不得不忍耐，不计较名分，但如今万事落定，我想将从前种种过错都补偿与你，不是以陛下君臣的名分，而是至亲夫妻。”

萧珩顿了顿。

“阿乐，我心悦你，你可愿意嫁我为妻，成

为广安的皇后吗？”

萧珩早就有封她为后的想法，皇后不过是一个虚名，他真正要的是她做他的妻子，做他唯一的妻子。

所以，三日前的晚上，他便已经吩咐了犬山去礼部着手操办此事。

他等了太久，错了太久，叫她委屈了太久，他只想好好补偿从前种种。

可李乐将横放在他膝盖上额腿放下来，她承认，萧珩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的确确心动，但是她一想到喜忠在自己眼前死的惨烈，小姐的墓碑还没有立好，她怎么有心思做所谓的皇后。

在萧珩殷切的注视下，她缓缓摇头。

“阿珩，对不起，我不过是一个宫女，皇后的冠冕太沉，我承受不起。”

萧珩蹙着眉，语气有些急切。

“你知道的，我从不在乎身份地位，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无论你是公主贵女还是市井歌伎，我爱的唯你而已。

你若是嫌弃宫里憋闷，咱们日日出宫，若觉得打理宫中事务繁琐，自有女官们管理...”

李乐抚平他的眉头。

“好不容易夺回大权，肃清朝野，如何能日日出宫，你始终是先帝的皇子，是皇家血脉，你身上担着天下的责任，阿珩，别因为我说孩子气的话。”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萧珩鼻梁旁的小痣。

“我想回家，我在那里长大，我想回去看一看。”

萧珩心中渐渐沉入谷底，他看清她手掌外侧的那一点血红的小痣，将她的手捉到唇边轻吻。

他想她留下

，黄金万两，还是千顷良田，亦或是这把龙椅，这份江山，她想要，他便可以给她，甚至这条命。

但他又怕自己这样玷污了她。

她不是任何一个物件可以对等的东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想留便留想扔便扔的物什。

所以，萧珩沉默了半晌，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知道，李乐不会留下来的，就像陈春容走得时候说的那样，她得出宫去看山看水，宫外天高海阔，待上三五年，人心中的伤痛才会渐渐愈合。

他的阿乐本不该是被囚禁在皇宫内的鸟儿，她应该是搏空的鹰，自由自在无人能束缚。

他留不住她。

真爱一个人便会成全对方，所以她明白，萧珩一定会放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