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的院子是三进三出带侧院设计的，对钱府而言，纳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丫鬟小妾没有资格进正院，所以统一被安排挤在侧座的小院。

曲甘绫走到侧院的月亮门口就不再往前了，在她隐隐绰绰的记忆里，顺着月亮门向前走个两三间房便是书房。

钱老致仕前曾是州府的典簿佐吏，写得一手好字，空余时间经常在书房练笔。

见曲甘绫忽然改变路线往老爷书房走去，林管家吓了一大跳：“诶诶诶，你干什么你，给我站住！”

曲甘绫脚底生风，轻车熟路地推开了书房大门，里边几个妾室装扮的妇人正在为钱老掌灯，钱老正在另外两名侍女的帮助下更衣净手，他将要在书桌之前完成昨晚没有临完的《上阳台帖》。

钱老向曲甘绫推开门的方向皱起眉：“林管家，我有传唤这个穿紫衣的丫头吗？怎么把人放进前院了？”

曲甘绫原经大伯母好生收拾过，穿上了紫云锦衣且盘起了乌黑长发。

此刻她深知自己此刻在钱老眼里，不过是一出嫁从夫的普通妇人形象，便斗胆摘下了髻上的几只长簪，让头发自然散落开来，变得与这个院子上下格格不入。

肌肤胜雪，凌乱发丝勾勒出的巴掌大小脸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管家拦不住人，等将将赶到时，钱老却又让他先这么在一旁等着。

“你是哪家的姑娘，当着我的面批头散发什

么意思啊？”

从钱老府上进进出出的丫头少女多如过江之鲫，此刻他正宠着前日纳进府、分外乖巧的孟江氏，对曲甘绫也只是前些时间一时兴起，并没有太大的印象。

曲甘绫干脆的蹲了个礼，“钱老容禀，我是磨石村的曲氏二房长女，名唤甘绫，三日前，您花费二两银子从曲何氏买下了我，按照约定，现如今向您报道来了。”

“既是如此就先下去梳洗吧，前院不是你等该来的地方，等候传唤便是了。”

曲甘绫纹丝不动，“我们农家女务事一贯讲究效率，大伯母也曾三番两次交代，面对钱老的差事务必桩桩件件上心，还请钱老先行告知府中具体差事，也好让小女心下有个筹备才好。”

钱老对着林管家漏了个戏谑的笑，又很慈眉善目的样子故意问：“女娃娃，你不知道我买你来做什么？差事？哈哈哈，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林管家会好生交代你的。”

“是钱老您自己不知道买我来做什么。”

曲甘绫柔和的声线下透露出不屈的力量，她拢住衣袖双手平行向前，两厢交叠行了一个君子之揖礼，“钱老的后院，珠围翠绕红飞翠舞，论及空缺，钱老缺的难道真的只是穿衣侍饭的人手吗？岂不知蜀地祸乱将至，钱府扒皮抽筋，便是有金山银山，也难以为您的云鬟雾鬓红袖添香？”

林管家和前去接人的管事是表兄弟，今日

外面发生的事他有所耳闻，招惹到绿林山匪也就罢了，这好不容易把人弄了进府，屁股还没坐热乎呢，竟又开始在老爷面前搬弄是非。

一而再三，他担心的是老爷会怪他办事不力。

林管家大喝：“你一小姑娘家家危言耸听的，赶紧地出来，别在老爷面前惹不痛快！”

曲甘绫也不反抗，仍由林管家拉扯。

“等等。”

钱老眯起了眼，突然感兴趣，“你倒说说看，咱们钱府会怎么个扒皮抽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