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左右，曲家的破落小院内，曲礼荣还在为姐姐被迫出嫁偷偷抹眼泪。

在这个家中，曲甘绫是长姐，曲素云排行老二，曲礼荣则是最小的弟弟。

见到弟弟蹲在院外，想哭却不敢哭出声的模样，十岁出头的曲素云端着半碗米饭向小小的人儿挨过去。

“快吃点吧，今天有葫芦瓜炒肉丝，我偷偷从堂哥没吃完的碗里扒过来的，就着多吃两口米饭，补补身体。”

曲礼荣鼻子红红的，一见到至亲，眼泪便一颗颗的忍不住往下掉：“这是用卖掉大姐的银钱买来的吗？如果是，那我宁愿饿着肚子。”

曲素云的眼眶迅速泛红：“是堂哥碗里的，你不吃，那我们大姐真的就是被割肉喂鹰了。

你现在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子汉，如果连你也倒下了，大姐将来依仗谁，还不被……欺负死？”

何氏在饭堂内正好听见这姐弟俩嘀嘀咕咕，毫不避讳地走出来冲向他们敲碗筷：“你们今日是皮痒了还是没有被绑够，再嚼耳根子，也别吃饭了，连夜就将你们发卖掉！”

何氏从前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原先还有她家男人也就是曲家老大管束着，所以多年来也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

可年前曲老大田间务农，不小心被铁犁轧断了腿，瘫在床上，使得家中瞬间失去了劳动主力。

何氏照顾一大家子，起早贪黑叫苦不迭，渐渐地便是和谁也都不对付。

姐弟两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奈何越是隐忍，何氏越是为他们口服心不服的态度上头，隐约见到曲礼荣碗里的剩菜，二话不说，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上前就是一巴掌：“竟偷吃我们贤哥儿的菜，真是长本事了你们！”

院子的竹排小门这时正好被推开，曲甘绫星夜赶回茅草屋，谁曾想竟见到眼前这一幕，气得她冲上去扼住何氏的手腕，在她腿下小动作般的用脚一挑，便将何氏整个人瞬间绊飞了出去。

“谁呀这是！

？”

看清楚来人，何氏吐出满嘴稻草、吃痛地揉屁股，“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在钱府吗？”

曲甘绫把弟弟妹妹护在身后，对何氏傲气地抬起头：“回个家而已，大惊小怪干什么？”

曲家祖上清贫，撒手人寰时，只留给曲大和曲二一间草院子。

兄弟二人早期和睦，便从厅堂中间一分为二，长兄住右边，老二住左边。

共用厅堂、厨房和菜园，起居室独立。

所以算起来，曲甘绫和弟弟妹妹是有半边家产的，只可惜父母常年在外务工，久而久之却被这何氏兀自霸占干净了。

何氏的尾椎骨似受了不小的创伤，即便是摸索着站起，盆骨以下却也是歪着的，样子十分滑稽。

“你给我站住你！”

曲甘绫对何氏爱答不理，她拉着弟弟妹妹穿过厅堂，推门进入左边属于自家的起居室。

在这间本属于他们一家的

寝室里，堂哥曲大贤正躺在干净整洁的大床上，边翘二郎腿边看着小人书。

曲大贤被房门的动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母亲突击检查，便立刻把小人书塞进枕头，换成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论语》。

曲甘绫站在他的床边，居高临下地一笑：“起来。”

曲大贤露出智慧的眼神：“干嘛？”

曲甘绫卷起铺盖，往他身上一丢：“到你爹娘屋里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