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似被问住了，在一棵槐树底下彻底站住。

曲甘绫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据我对你的了解，保不齐是他们身上的原因更多一点。

当然我最不理解的主要是九弟和严大人，他们看着也不太像是一路人，为什么对你的态度都奇奇怪怪的。”

顾惜朝不想对她有所隐瞒：“与九弟情况类似，我和严大人也是因为三观意见不合。”

曲甘绫嘀咕：“怎么说你也是给严大人打工的，拿钱办事，干什么要和他三观不合啊……”

顾惜朝听见她的碎碎念，特意在槐树底下找出一片缺水干黄的叶子，叶子上面有两只颜色不同的蚂蚁，一黑一红，在树叶上面来来回回寻觅，似乎都在寻找着什么。

顾惜朝指着这两只对曲甘绫道：“假设这是同一蚁穴里的两只蚂蚁，蚁后病危，成千上万的蚂蚁正需要它们两个为族群生存寻找适合的出路，而两只蚂蚁就分别代表了不同的行事方向。”

“经过情报共享，红蚂蚁认为可以蚁族的出路在于扩大版图，实现跨区域调度，以抵御蚁族日后的系统性风险。

黑蚂蚁则认为，蚁族应该着手于强大自身，休养生息，把蚁族的生活、生产物资落到实处。”

曲甘绫听得认真：“那后来，蚁群选择了谁的方案？”

顾惜朝：“分成了两派，各有支持者。

但是红蚂蚁一方解决不了问题，便

解决了黑蚂蚁，所以第二个方案因而也就不存在了。”

通过顾惜朝的描述，曲甘绫胆战心惊，一场蚂蚁掌控权的争夺战竟比人类勾心斗角的招数还要残酷。

顾惜朝将重点放在了后边，继续道：“问题从‘方向’变成了对‘方法’的探讨，不少人认为，如红蚂蚁一样手段狠辣，蚁群将终日惶惶；但更多的人却也认为，执着于族群壮大的黑蚂蚁迂腐不堪，墨守成规，不懂致胜法宝阴谋权计。

就连曾经支持黑蚂蚁的那些蚁群也纷纷动摇，奉权谋为王道，败者为不足惜。”

这个结局如果再摊开来看，似乎是在讽刺那些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实干家。

讽刺他们不懂高位之争，也讽刺他们不知心狠手辣方为正道。

曲甘绫忍不住吐槽：“真是离谱，想吃个饱饭就这么令人唾弃吗？”

曲甘绫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的出身，也想到了自己刚才差点也被阴谋诡计中伤。

这个世道，苦是底层老百姓吃的，阴谋大计下牺牲也是由老百姓牺牲。

这就好像曲甘绫看过的许多仙侠小说，天上神仙打架，动辄拿三界苍生给某某陪葬，三界招他了？苍生惹他了？还把自己的行为说得多么迫不得已，多么道貌岸然似的。

曲甘绫哭笑不得：“人啊，往往是说起来轻巧，做起来方知困难。

对权利手段唯唯诺诺，对生产基础重拳出击，结果到最后才

发现，连基石都不存在了，谈何上层建筑、谈何宏伟抱负，穷兵黩武罢了。”

顾惜朝呢喃：“基石，上层建筑。”

曲甘绫看着眼前这片黄澄澄的麦田莫名感慨：“是啊，一粥一饭才是天，天不在了，卯足了劲儿使给谁看呢？”

顾惜朝总是能为她突如其来的通俗理解逗得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