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官署后，赵崇都还沉浸在幻想的甜蜜中。

如今官军节节胜利，可关于河东节度使柳乂的消息却越发得少。

许多人都猜测他兴许是在乱中受了伤，更有人猜测他兴许是已经遭了不测！

为了防止人心乍乱，方才藏着掖着。

路过茶馆时，赵崇都能听见里间的人在大声地争论着。

柳乂主政河东有些年头了，声名又向来好，河东人尊崇他、敬爱他。

但外来的人可就不全然如此了。

如今晋阳城就好比巨浪中平稳行驶的方舟，各路各地的人都前来投奔，连深入简出的晋王的府邸里都装满了幕僚。

可这些从他乡来的人，心思到底跟土生土长的河东人不大一样。

有人摇着折扇，信誓旦旦地说道：“使君这都连着多日没有消息了，若说什么事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还有人高高挂起，无所谓地说道：“反正如今乱局已定，纵然使君出事，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吧。”

这些琐碎的讨论和流言的声音并不大，可就是听着令人心忧。

赵崇却并不这么觉得，他心中冉冉升起是强烈的希望。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柳乂是那般高高在上的权贵，但在生死面前，到底不还是肉体凡胎。

陆卿婵应当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等事吧？

她就像朵菟丝花，总要攀附人才能活，从前是长公主，后来是柳乂。

现今长公主远在泾源，又深受太后钳制。

她连自身都难保，怎么也没法杀回来帮陆卿婵。

陆卿婵虚承个公主少师的位子，到将来非但没有益处，反倒可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柳乂如今也是在危机中，八成都已经命悬一线了。

陆卿婵连个名分都没有，柳氏从前看在柳乂的份上，兴许还会给她些薄面。

可若是柳乂真的死了，柳氏对她怎么可能还会有恩情？

这种高门最是冷酷，她一个破落户，绝对是寻不到立身之地的。

赵崇不禁想到，陆卿婵那副柔弱的样子大抵是真能骗过权贵，想他也是一世英名，不也是毁在了她的手里。

不过他的心要比他们更善，他也是真的怜惜她。

他和陆卿婵也算得上年少相识，还曾经做过三四载的爱侣。

直到现今，在官府的名簿上他们还是正正经经的夫妻。

赵崇越想越觉得振奋，破境总能重圆，陆卿婵这朵菟丝花也该寻找新的高木。

等到了那时候，他们琴瑟和鸣的事迹将会响彻河东。

赵崇快步地走回府邸里，今日虽然在陆卿婵那里受了辱，可想清楚这些事后，他只觉得身心都舒畅起来。

他大步流星地踏进院落，还未推开门就被妹妹赵都师猛地抱住了腰。

“哥哥，我不要给薛三老爷做妾！”

她满脸都是泪水，“你怎么能这么狠，将亲妹妹往火坑里送？”

赵都师的脸色苍白，眼睛也红肿着，脸上还带着指痕。

赵崇心中却生不出柔情，他的脸色瞬时就冷了下来。

他侧过身，重重地将赵都师扯开：“哥哥辛辛苦苦才搭上薛家，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火坑？”

赵都师的脸颊瘦削，颧骨都微微有些突出。

她原本是很健康的女孩，现今却瘦得快要脱相。

而这一切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薛三老爷一句话，赵崇便狠心断了赵都师的伙食，只允她一天吃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