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归跟在她后面进了门，他两只手背在后面，像个义正言辞的老父亲。

别人做这个动作，可能会很古板，放在他身上有种莫名的舒适感，有一种很靠谱的感觉。

尽管来医院的这条路不是很偏僻，但是这个店铺显得很荒凉，不大的玻璃门上贴了好多小广告，里面光线很暗，像是一个老门店。

合欢站在门口，能闻到一股铁锈味道，里面坐着一个老人，对面是一台打钥匙的机器，墙上陈列了好多钥匙，以及各种小零件的配件，他穿着灰色的外套，整个身体半佝偻着。

看见有人进来，老人才抬头，合欢喊了一声，“师傅，配四把钥匙！”

“好，得一会儿时间，能等吗？”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二人，何云归一尘不染站在门口有点格格不入。

合欢看了一眼何云归，他点了点头，她才回答，“能等，师傅！”

她说完就把钥匙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合欢看着他用两只手指捡起了钥匙，然后从高脚凳子下来，站了起来。

过道两边不过三步的距离，合欢感觉他至少走了五步，期间还用手揉了揉膝盖。

很快他在架子上找到了适配的钥匙，抬头看了一眼合欢，“就这把合适了！”

他说完又转回去，坐上凳子上的时候，右腿是左手扶着挪上去的，仿佛注意了他们的眼神，老人又开口，“这双腿老毛病了，天气冷的时候就得疼一段时间，配钥匙不碍事的！”

何云归往前走了两步，他仔细看了看他的腿，“最好去医院看看，应该是风湿！”

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的很释然，“看不好了，去医院都是要做检查，耗费那时间干嘛！”

合欢想起老家叔叔的腿好像也有类似的毛病，每年入冬的时候都会疼一段时间，婶婶都是让何云归的叔叔何远志来做针灸，两次就能见效。

合欢抬头看向了何云归，他果然又开口，“老伯，我是中西医院的医生，我们医院针灸科能缓解你的腿疼。”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名片，伸手放在了老人的桌子上，又接着道，“这样吧，你去医院挂这个门诊。”

合欢瞄了一眼上面的人，是何云归的名字，老人正认真打磨钥匙，他停了下来，然后扶了扶老花镜。

“放着吧！”

仿佛认出了照片上的人，他呵呵笑了两声，声音不轻不缓，接着道，“现在的中医分科了，西化得厉害，没有老一辈的精气神了！”

何云归没有说话，不过看得出来他在认真思考，老人趁着说话间隙两把钥匙已经配好放到了桌子上。

合欢接了一句，“师傅，我觉得现在中医分科，应该是更专业了吧？”

“年轻人不懂，俗话说西医看的是病，中医看的是人，西医看病套用模式，中医讲究的是经验……”

老人说完这些话，四把钥匙已经完完整整地放在了桌子上，他抬头看了一眼何云归，惋惜道，“现在年轻人哪里愿意静下心不浮躁学习一门技术，更何况学中医，学校教的那些哪里够，这样的先生不去看也罢！”

何云归的眼睛里泛起波澜，很久很久之前，祖父告诉他，学习中医要沉住气静下心，要以人为本，屈身学艺重实践，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师傅。

他的祖父九十岁了，听说一个山里有人对心疾有方，仍然不远万里去向他学习。

临走的时候，何云归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能意识到即使他给了名片，老人估计也不愿意去找他。

对于很多老一辈的来说，或许老人站在对面，比他站在这里更有说服力，而且像A市这样的城市，浮躁繁华，很多人想找一个好的中医，也都会选择考虑熟人介绍，或者江湖传说。

这种现象在中医界里，好多人都心照不宣。

尽管何远志仍然在水云镇开药房，慕名而去的人却是络绎不绝的。

合欢从他俩的对话里，隐隐约约能感受到老人不太相信他们，以及何云归的无可奈何。

两人离开店铺，合欢歪着脑袋在副驾驶上打盹，何云归余光能撇到她的眉眼，以及睡的不太安稳，一直扑闪扑闪的睫毛。

快到南大的时候，他放缓了速度，合欢总感觉有目光在打量她，果然睁开眼睛看见何云归躲闪的眼神。

“到了！”